交友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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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杂谈情感 |
分类: 随笔 |
其时,我与回乡知青CAO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在大队宣传队。他那清瘦略带忧郁的脸庞给人以不俗的印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使人相互走近的还是在精神层面,如见识和情怀。尽管我们也还蒙昧,阅世阅人能力低弱。
CAO出生在一个“历史反革命”家庭。其父曾是国民党的一名下级军官,解放后在芜湖某单位供职。终因此事全家被发配到农村自食其力,也就是我下放所在的大队。那年月,成分对人的影响巨大。一旦被划入“黑五类”(即地富反坏右),就是“政治上的贱民”。其子女的许多权利,诸如上学、招工、参军、入党、提干等,都难以成就。甚至婚姻都有难度。为此,便可读懂CAO那副不舒展的面容。
那时我素人一个,与人交往完全在志趣。对“亲不亲,阶级分”的观念非常淡泊。那年我写了份平生第一次入党申请书,自此我的所有行为均在组织的注视中。大队党支部的一位负责人,了解到我和CAO的关系密切、来往频繁后,代表支部审慎告知我平时与人接触要有政治眼光。这种简单朴素的政治觉悟,现在看来非常可笑,可在当时确是衡量一个人至高无上党性的不二标准。其时也是为普天下众生所接受的信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实际结果是我没有将此“忠告”落实在行动上,仍如以往,该怎样还是怎样。3个月后的一天,大队另一位负责人约我谈话。一见面,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我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尽管心里不愿接受这种观念。可也不能无视党组织的意见,自己的未来还不知在何方。一时间陷入二难境地(现在看,当时的大队党支部可能已将我视作政治觉悟低下了)。这种情况下,我有一个星期未与CAO见面。
那时节,大凡类似CAO出身的人,对社会交往活动,有着特有的人格自尊与政治自卑的敏感特质。我的反常,使得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无论如何也要约我一起吃个饭。他的猜测得到我的默认后,他便无节制地喝起了酒,满脸泪水,将他那种挣扎在社会最底层而又不甘心屈服命运的无奈、委屈的心态一股脑地展露了出来,令我动容、令我心伤。至今也还记得那晚分手时,他真挚地对我说:“我不怪罪你。你应该为自己的前程努力,不要为我搁不下情面。坚持原则,听党的话!”那晚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字:“我有犯罪感!”
以后一段时间我做起了代课教师,乃至调到公社中学任教,远离了大队政治舞台,与CAO见面机会少但却恢复了正常交往。那个年代,什么事亦经政治挂钩,人就会走样。1979年初中央下文为“黑五类”摘帽,CAO身心轻松地走向了新途。已离开农村的我,由衷为他祝福!
岁月不居,留下的是人生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