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我妈

标签:
杂谈 |
分类: 茗人况味 |
1982年8月16日,是我毕业离校的日子。和同学们一样,奔赴工作岗位之前匆匆回家,告知家人一切。生活的变化总是让人不明就里,未来毫不明晰。即便如此也还是充满热情,无限向往。或许这就是人生。
回到芜湖,我梦中常回的老家已于1981年拆掉了,那一片正在修建一座“中江桥。”曾在《故纸有意—少时的家》章节中专门叙述过,对家的怀念也就定格在那里,难以改变。回芜湖常是没来由地在那里转悠,寻找和定位着我家的位置。“中江桥”于1984年建成横亘在青弋江二岸,较之上世纪50年代修建的中山桥和弋江桥要进步得多。不曾想,城市在飞快发展,这座只有30来年的桥又于2016年被拆除,原址重新修建。想必会更好、更先进。
老家被拆,迁往中二街75号,一座临街的二层小红楼。当年搬迁由于我在校读书,还是小姐夫从合肥到芜湖完成的。妈妈一人就在楼内一层的一个小单元居住。这儿有单独的厨房,有自来水,相比较沿河路112号居住时,条件好了许多。只是那时住宅普遍没有卫生设施,如厕和以前一样,还是非常困难。这座小红楼坐南朝北,难与太阳照面,一楼更是如此。只有在夏季的傍晚,屋中才会有丝丝阳光。南方人都有晒被子的习惯,常在太阳很好的日子,各家的被子会齐聚在小红楼内小小的院子里”开会”,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甚是有趣。由于房子靠近马路,夜间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人声车声叫卖声非常吵闹。起初非常不适应,常是睡不着,或是睡梦中被吵醒。过一段时日方才正常。这里的邻居与沿河路那儿的人群不同,工作人员居多,有老人也多是退休人员。所以人之间相处没有了以前的敞亮,不在意或是漠视。妈妈只与隔壁的林大姐一家相处甚好,相互间多有帮助。还有一位年岁与妈妈相仿的易奶奶,还能常与妈妈聊聊往事。
自我离家读书后,妈妈就一人居住。原来那么大的一个家,如今只有她。但老人家没有孤独感,似乎几十年纷纷攘攘的日子使得她对眼下孤身生活很享受。她似从多少年围绕家人操劳的模式中醒悟了过来,建立了全新的、为自己而活的生活方式。每天餐食,一条黄鳝、一条鱼或是二两肉,安排的不马虎、适合自己胃口,显得挺精致;一副牌九或是一副扑克牌“玩闯关”是家务间插中的最爱,玩得特顺溜;隔三差五会到电影院看场刚上映的电影,不管内容如何,看了再说;每到晚上总会捧上一本史书,戴上老花镜,就着灯光看得是津津有味。夜间常睡不着觉时,也是躺在床上看得眼睁不开而入睡;以后有了电视,晚间有她喜欢的电视剧,自会将所有家务琐事安排停当,届时坐下来静心看,不受任何打扰。妈妈生活得很随性,不愿为人所左右。晚年是越活越有个性,似从几十年艰难困苦的生活中走了出来,伸展了筋骨,恢复了原生态。期待并感受着生活的美好。写到这儿,感觉到妈妈还在芜湖那座小红楼里悠闲地生活着,没有离开我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家。
我在外读书,妈妈在家便有了自由。想当年(1975年)小姐姐从农村招工进入合肥变压器厂工作时,妈妈就想到肥看看她所在的工厂在哪里?生活得怎样?环境条件如何?心底里满是惦念。当时家里的实况决定了老人家走不开。一是当时四姐、兄长每天的饮食。尤其三姐的女儿黄言子寄养在家,其时已上学了,不能无人照看;二是当时经济上也无可能。所有经济来源只够吃饭,再无力支撑其他事。所以妈妈常有微言,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跳不起,蹦不高”。确实是堵心又无奈!自1978年我离开芜湖,四姐与兄长相继独立门户、黄言子送至淮南她父母处,妈妈便也过起了说走就走的生活,再无羁绊。也正是那几年,老人家基本养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即半年在自己的小家一人度过。这基本是在夏季,因为她所住的一楼少有阳光,在夏季特别的凉快。再则,她特别怕吹电扇,夏天到哪家都会不习惯;另半年在各儿女家生活,到哪家则会帮助其料理一堆家务,让后辈尽量地多享受些母爱的恩泽。以至于我的兄长姐姐们,也包括我,都养成了非常依赖妈妈的心理。只要她在,总觉得家庭的天空晴朗,我们是依偎在她怀中的长不大的小孩,尽可享受着绵长的温暖。当然,妈妈半年在家,半年不在家的生活习惯,还有一个不说的原因,即是当时她每月的经济来源不足于常年独立支撑一个门户,这很伤感,可也确是当时的实情。其时妈妈由三姐和四姐担负起赡养责任。我从农村出外读书,四姐每月就将生活费直接寄给了我。当然这是妈妈的安排,也就形成了她生活的窘境。现在屡屡想起都让我唏嘘不已。我毕业经济自立了,让老人家心头真是轻松了太多。
我入学的那四年间,也正是姚氏家族第三代出生的高峰期。三姐家的言重、四姐家的家欣、兄长家的姚远、小姐家的王熹都相继出世,还有当时与我们来往不多的五姐家的晓光。一时间人丁兴旺,好不热闹。可难为了妈妈,每个孩子的出世,她都要亲临现场,服侍着大人的月子,传授着带孩子的经验。在这个问题上,她当仁不让,仿佛这是她的世界必须由她做主,对谁都没有对自己有信心、有把握。她穿梭在合肥、淮南、芜湖各子女生活地之间,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哪家有困难,有什么困难,她都非常清楚。在家庭事务上,借用“洞悉世事胸襟扩,阅尽人情眼界宽”形容毫不为过。若干年后,她和我黯然谈起,说这么多年好像是糊里糊涂地度过的。有对岁月如白驹过隙的感叹!我忙说,这几年你帮助带大了这么多的第三代,功高望重啊!她似醒悟过来,顿生自豪感,满脸笑容。被子女如此承认也是老人家的一种幸福!
母子相见,自有一番欣喜。得知被分到那么偏僻的山区,虽有不舍,也很无奈。老人家早已习惯了子女被国家需要,想当年三姐毕业被分到遥远的内蒙包头市。有一点很显然,就是妈妈对徽州非常有兴趣。在她的记忆里,曾经与我们家生活有过紧密联系的人群里,有许多徽州人。并且她的印象里,徽州由于交通非常不方便,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