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四姐处
(2017-09-23 09:08:22)分类: 记忆 |
上世纪90年代初,自我从祁门调至合肥分得单位住房后,一家安居,日子越发向好,妈妈终于减却了对我的烦思。其时,家中其他子女的生活,随社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都逐渐好转,一派祥和。只有身在教育系统的四姐姐,还是一家三口常年蜗居在芜湖市花街小学一间小小的平房内,似乎改革开放的成果没有惠顾到她。妈妈就此而将一颗不断烦神的心思放在了四姐姐的身上,经常说起,经常叹气,更是为此常常彻夜难眠。一句话说白了,终是舍不得四姐姐。
四姐1965年就从师范学校毕业分至市属小学任教。近三十年,工作辛勤、肯于挥洒汗水,热心并忠诚于自己的教学事业,从不计较个人所得,也不会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她由一般教师,升任教导主任、再到副校长、校长,业绩斐然,为业内人士所称道,也为我们家人所敬重。只是年已50,一家三口仍居住在空间狭小,生活设施极为不全的平房内,生活极为不便,也显得相当清苦。可以说,已和我们其他兄妹在生活上拉开了距离。然而她的这个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这种付出与收获没有任何关联的结果,令我们非常不解,自然也愤愤不平。为此,困扰着四姐一家,困扰着我们,尤其困扰着喜欢操心的妈妈。
将自己的心思放在生活状况最不好的子女身上,是慈母的一种体现。尽管老人家也做不出什么,可心在哪,爱就在哪。她以她自有的烦神劲头为你着急着,为你排解着,也为你分担着。我们那时都期盼四姐快点有套房子居住。因为这是老人家其时对所有子女唯一、也是最大的心愿了。
现在看来,上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虽是在不断提高全国整体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物质愈发丰富,市场也愈发活跃。但这些也都是在以牺牲某些相关公有制行业的利益为前提的,比如国营、集体性质的商业企业,由商品专营变为了自营,都处于了风雨飘摇期。在追求效率上,打破“大锅饭”,也致使许多工厂危机重重,频于破产。而这些行业的从业人员,无疑是遭遇到一次灭顶之灾,成了我们现在所说的弱势群体,从而给社会留下了不稳定的根源。而最能享受其成果的,还是受国家重点保护和扶持的行业,也就是现在说的垄断行业。四姐虽说是在教育系统,可在当时的改革浪潮中,可说改革还没来及惠顾到。而四姐夫所在的大型国企--重型机床厂,和全国各地工厂一样,虽是屹立不倒,可也奄奄一息,根本谈不上享受社会发展的成果。计划经济几十年,突然改变了方向,进入了市场经济,那是令多少人万万始料不及的。说到个人,并非是他自身原因,也只能说是自己命运的造化了。但对这些人心理所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对社会的认识也是反向的。
时间到了1994年的10月,我们在肥得知了四姐将被分到住房的喜讯。那时妈妈还在合肥,真是一展皱眉,落下了常年悬在心头的重负,异常兴奋,念叨着要回芜湖,要去亲身感受四姐一家的喜悦。是年10月27日,兄长出差来肥回芜时,妈妈与其一道乘车南下。我和妻子送妈妈上火车,老人家是啼哭不止,大把的眼泪像是断了线地往下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弄得我们也是不忍。劝说着我们元旦就去芜湖看望你。望着远去的火车,我也是伤感不已。不曾想这就是诀别。老年人对自己的大限是否都有预知?我虽不知,可妈妈的表象却是有了后来的印证。
94年12月,四姐终于拿到了房子的钥匙。这所房子在芜湖的中江桥和北门之间,虽不大,在四楼,只有一室半一小厅,但有了厨卫设施。这对于四姐一家来说,已是相当满足了。这房子一直是妈妈为四姐忧虑和期盼的事,可说是她老人家所有子女中最后一个得到此类房子的。因此也是妈妈其时的最后心愿。95年元旦期间,四姐一家在无比快乐的心情中搬到了新居。
在以后的兄妹聚会谈论中,我们多少次说到,老人还是要有子女的烦神事让她堵心、让她记挂。否则,没有了心事,也就没有了让她精神支撑的动力。换句话说,还是得适时创造些让老人牵挂的事,让其担着,让其忧虑着。或许这都是老人的精神支撑所在。说这些都有什么用呢,妈妈还是走了,是在四姐搬迁新房的几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