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

                                           文：海燕

听母亲说大姑身染重疾，周六去看望她。

本已灰白的头发再没了往日的光泽，黑瘦的脸庞更加上了一层病黄，不足一米五的身躯更加瘦削。站在她面前，我才发现原来她竟那么的柔弱。

我不知道在这柔弱的躯体里蕴藏了一种怎样的力量，让她与那不公平的命运抗争。

她十二岁那年，奶奶的眼睛因病却没钱看而再也无法睁开，此后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对于一个缺少劳动力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虽有爷爷操持家庭，但作为家中长女，一家人的衣食重任从此落在了她幼小、瘦弱的肩头。本应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就要学会一个家庭妇女必须学会的一切事物，还要学会干一些农活，以便多挣些公分，能多分点粮食，为着弟妹们能少挨些饿。

她从未能踏入校门半步，坐在教室里学习对她来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后来她结了婚，姑父一表人才，也蛮能过日子。随着大表姐、二表姐，还有表哥的到来，她的幸福与日俱增。虽有操持家务的劳累，可她眼角的笑容渐渐抹平了年少时的心伤。

可未曾想到中年丧偶的厄运再次降临到她的头上，姑父因气管炎引起肺气肿不幸去世。哭泣过后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伤，还有三个孩子要她抚养。兄妹们能在困难时给予一些帮助，可每当遇到难事，她必会想到姑父，并在无边的黑夜里默默垂泪吧。

儿女渐渐长大，先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此时的大姑本应安享这得来不易的晚年幸福，可儿女生活中又有各自的难处，让她不能不再次为他们尽心尽力。那瘦弱的身躯依然奔波于田间地头和儿女的家中。当忙碌已成为一种习惯时，让她停下来歇息又谈何容易。

谁曾料生活再一次给了她沉痛的打击，二表姐因癌症不幸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一点点地吞噬掉她那仅存的快乐。我不能想象在寂寥的黑夜中，她是怎样舔舐自己的伤口，并慢慢把她抚平。每次见她，依然能在她慈祥的脸庞上看到我熟悉的、谦卑的笑容。

如果老天是仁慈的，为什么还要在她千疮百孔的身心上再捅上血淋淋的一刀——让她在自己仅存无几的晚年还要忍受肝病的折磨？

（写罢上面的文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