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论:理论如何联系实际
(2024-12-19 10: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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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论:理论如何联系实际
必须要搞清楚语词与所指称的对象
理论最终都有一个应用的问题。在传统中,人们常常强调要理论联系实际,但是,怎样才能联系实际,怎样才算是联系实际,这一点在理论上并没有讲透彻。在理论上讲不彻底就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一种情况,当我们在应用理论的时候,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可能搞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我们就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人肚子疼,我们不知道他是肝疼、胃疼还是阑尾炎一样。不知道他是哪个器官出了毛病,我们就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病。
理论联系实际,最终是要在语词的层次上实现的,就是要在语词的层次上搞清楚语词和对象之间的对应关系,就是要能够在现实中准确找到语词所指称的对象。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说过,在理论中,我们只能采用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让人明白一个语词究竟是什么意思。采用这种方式有一个很大的局限,那就是我们最多只能让人明白语词与语词之间的对应关系,而不能让人知道这个语词究竟指称现实中的什么对象。要想知道语词到底指称现实中的什么对象,这种办法最终是行不通的,我们最终还必须要直接面对现实,要在现实中去确定语词到底指称什么对象。
比如说什么是猪,在理论上,我们只能采用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我们只能说,猪是哺乳动物,头小,面部长,颈上有鬃,尾生有长毛,等等。通过这种解释我们只能够知道“猪”这个语词与“哺乳动物”、“头”、“鬃”、“尾”等等这些语词之间的对应关系,而不能知道“猪”这个语词到底指称现实中的什么对象。我们只有亲眼见过猪,或者亲眼见过头、鬃、尾等这些东西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猪”这个语词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们在学校学习书本知识,很多时候,也就只是记住了一些语词之间的对应关系,根本不知道这些语词究竟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东西。比如说,我们都知道原子是由原子核和电子构成的,但是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原子核”和“电子”到底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东西,即使你把原子核和电子放在我们的眼前,我们也认不出来。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物理专业的人士都以为“原子核”和“电子”对应于现实中的某种“粒子”,他们忘了“原子核”和“电子”这两个语词在现实中对应的对象只是卢瑟福散射实验、高能粒子加速器或者其它各种实验中观察到的各种现象,所谓的粒子,只是人们根据这些现象推测出来的一种东西而已。也就是说,“原子核”和“电子”这两个语词在现实中对应的对象其实并不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粒子,而对应的只是各种实验现象和人们的一些思维推理过程,我们只要在现实中运用这些推理,观察到这些现象,我们就算是找到原子核和电子了。
对于一些抽象的语词,特别是哲学中的很多语词,我们很多时候都弄不懂它们究竟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东西,所以,很多人在学了哲学以后,甚至有人学了一辈子的哲学,也不知道哲学在现实中到底有什么用。不知道语词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对象,又如何能够运用哲学解决现实中的问题?我们前面所说的原子核和电子,其实也是一种抽象的东西,只是它们伪装成了具体的东西。
人是根据记忆中的模式确定语词所指称的对象的
我们是怎样知道语词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对象的,我们是怎样在现实中找到语词所指称的对象的,比如说,我们是如何能够根据“猪”这个语词在现实中找到猪的?
实际上,我们并不只是根据“猪”这个语词找到猪的,我们更多的是依靠我们在记忆中所形成的猪的模式找到猪的。这里的模式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在模式识别过程中识别出来的模式,它是我们关于一个事物的所有方面的记忆的总和。
与传统的一些理论不同,覆盖论不说模式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不说在没有人的时候世界上还照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模式,也不像一些哲学派别那样说在人的心灵之中先天存在着一些模式。在覆盖论中,模式并不是一个存在于客观世界中的模板,它是我们原来在识别事物的过程中所形成的各种记忆的总和,包括各种感觉记忆和各种心理活动记忆。感觉记忆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前庭觉和本体觉等方面的记忆,心理活动记忆包括情绪、思维等方面的记忆。人的感知能力越强、记忆力越强,人们识别模式的能力就越强。人的记忆是在不断变化着的,记忆变化了,人们关于事物的模式也就变化了。记忆衰退了,模式也就模糊或者被遗忘了。盲人和聋人的感知能力低,他们识别模式的能力就低。盲人就不可能通过“猪”这个语词的视觉形式找到猪的。老年人的感知能力和记忆能力都下降了,他们识别模式的能力也就下降了,有很多老年人甚至连自己的子女都识别不出来了。
记忆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它不只是包含了感觉或者心理活动的几种类别,而且还包含着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生动的细节。我们之所以能够根据“猪”这个语词在现实中准确找到猪,主要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关于猪的各种各样细节的记忆,而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根本不是“猪”这个语词所能展现出来的。“猪”这个语词连一根猪毛的形状都展现不出来,如果没有对猪的各种丰富的记忆,我们仅仅凭着“猪”这个语词连一根猪毛都找不到。除非我们把语词都做成象形文字或者是图像符号的形式。
可能有人会说,有些东西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从来没有对这种东西的记忆,但是我们也能够通过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找到对应的对象。这种说法其实是忽略了一个环节,我们虽然对这个语词所指称的对象没有直接的记忆,但是我们知道别的语词是什么意思,拥有对其它语词的感觉记忆或者心理活动记忆。比如说,我们可能没有见过柠檬,但是我们知道“酸”这个语词是什么意思,我们有酸的感觉经验,如果我们用“酸”解释“柠檬”,那我们有可能会通过“酸”这个语词分辨出柠檬。
人是根据关系记忆确定抽象对象的
对于像“猪”这样的指称具体对象的语词,我们可以通过丰富的感觉记忆找到它所对应的对象。但是对于像“原因”这样的指称抽象对象的语词,我们又是如何确定它所对应的对象呢?
对于这种抽象的对象,我们肯定也是通过记忆中的模式来确定它们的,只是这种模式与具体对象的模式有些不同,抽象对象的模式中包含着更多的关系记忆,我们不只是记住了一些具体的对象,更主要的是记住了对象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语词之间的关系。我们主要是通过对对象之间的关系记忆来确定抽象对象的。
比如说“原因”这个语词,与具体对象不同,“原因”并不固定地对应于某个具体的对象,在不同的事件中,原因所指的具体对象不同,同一个具体对象在不同的事件中可能是原因,也可能是结果。因此只凭着对具体对象的记忆我们是无法确定原因的,我们只能通过对象之间的关系记忆来确定哪个对象是原因。我们知道原因在前,结果在后,而且还知道原因引起了结果,我们就是凭借这种关系确定什么是原因的。如果我们没有记住语词之间的这些关系,不知道对象之间的这些关系,我们是无法通过“原因”这个语词找到它在现实中对应于什么对象的。
在抽象的模式中,一般都包含着大量的语词之间的关系。前面我们说过,在理论中采用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有一个很大的局限,就是它不能让人知道这个语词究竟指称现实中的什么对象,但是在识别一些抽象对象的时候,这种解释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在确定这些抽象语词所对应的对象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要先知道语词和语词之间的对应关系,然后通过这种关系,我们才能确定其它语词和现实对象的对应关系。比如说相对论和辩证法,它们首先就是一种理论,首先就是用大量的语词表现出来的一种东西,我们必须要了解这些语词和语词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了解语词和现实中的对象之间的关系,才能了解对象和对象之间的关系,才能最终明白这种理论到底是什么意思。
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是应用理论的前提
理论中的语词与现实中的对象之间有着一种对应关系,我们只有在了解这种对应关系,并且遵守这种关系的情况下才能应用该理论。
理论联系实际,在语词层次上的一个很大的难点就是,如何保证我们所理解的语词的意思与言说者的意思一致,如何保证我们所理解的语词指称的对象与言说者所指称的对象一致。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如果我们随意理解别人的意思,那就谈不上是应用别人的理论了。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那我们也就不能保证准确、正确地应用别人的理论,就不能保证在应用别人理论的时候会不出问题。在不能准确、正确理解语词所对应的对象的情况下使用别人的语词或者理论,有时候可能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适得其反,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是灾难。比如说,人家让你杀猪,结果你不知道“猪”这个语词对应于什么对象,把人家家里耕牛给杀了,人家不找你麻烦才怪。不知道语词对应于什么对象,就如同使用手榴弹却不清楚使用规则不懂操作方法一样,有时候可能会把自己炸死。
保证我们所理解的语词指称的对象与言说者所指称的对象一致,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何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
如果语词都是我们自己定义的,语词指称什么对象是由我们自己规定的,那这个问题还比较简单。但问题是,我们所使用的大量的语词都不是我们自己定义的,而是学来的,特别是别人的理论,别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所使用的每一个语词都不是我们自己定义的,我们如何能够知道别人是什么意思,如何能够知道他们所用的语词到底是指称什么对象,我们又如何能够保证我们所理解的对象就一定是人家所指称的对象?比如说,我们如何能够保证我们所理解的猪就一定是人家所说的“猪”呢?
在实际中,我们是如何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的?
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通过手把手的方式,采用现场教学的方法让人明白语词和对象之间的对应关系的。我们所使用的语词,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通过查字典,不是通过理论上的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知道它们所指称的对象的。比如说“鸡”、“鸭”、“猪”、“狗”、“苹果”、“粮食”等等这些语词,我们都不是通过理论上的解释知道它们对应于什么对象的,而是大人或者别人在生活中直接拿着实物教会我们的。比如说,大人教小孩的时候,会指着鼻子和耳朵说“鼻子”、“耳朵”等等。
在生活中,我们主要是通过各种奖惩的方式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的。在学校我们主要是通过各种考试来保证这一点的。奖惩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有可能是物质上的奖罚,有可能是肉体上的奖罚,也有可能是语言上的或者精神上的奖罚。比如说,如果孩子说对了或者指对了鼻子和眼睛,大人会给他们一个笑脸,会夸奖他们说“你真棒”。如果孩子们搞错了语词的用法,就会受到批评甚至是打骂。我们小时候,有的老师甚至会揪着耳朵朝脸上吐唾沫。
在科学上,人们主要是通过制定各种标准、规范等等,采用大量的技术手段来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的。比如说长度单位“米”,为了保证人们所说的“米”的意思是一致的,保证“米”这个语词所对应的对象是一致的,1889 年,第一届国际计量大会(CGPM)批准了根据 “档案米” 复制的 30 根铂铱合金(90% 铂和 10% 铱)米原器作为长度的国际标准。其中最精确的一根被确定为国际米原器(International Prototype Metre),存放在法国塞夫勒国际计量局(BIPM)的地下室中,作为世界上最权威的长度基准器。其他国家可以通过和这个国际米原器进行比对,来校准自己国家的长度标准。在科学上,有七个国际基本单位标准,其它大部分的单位都是从这七个单位导出的,相关的测量工具都需要根据这七个基本单位进行校准。
不管是哪种方式,这些方式最终都是通过直接面对对象,经过长期反复严格的训练才实现的,
而不是采用语词解释语词的方式实现的。如果我们没有见过米尺,我们最终还是不知道“米”究竟对应于现实中的什么东西。
保证语词用法一致性存在的问题
传统的理论在应用的时候需要严格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这样一来就有了很大的局限性。
首先,保证这种一致性需要经过大量的、严格的训练,需要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财力去学习。
其次,只有在人们愿意遵守并且严格遵守语词用法的情况下才有效,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能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如果人们不愿意遵守或者没有严格遵守,那就无法保证这种一致性。如果有人不遵守这种用法,那就可能会造成很多矛盾和误会。
再次,不管是语词的用法也好,还是语词所指称的对象也好,都是处在不断的发展变化过程中的,恪守传统的用法很难适应快速的变化的。在古代、在农业社会,社会的发展变化很缓慢,语词用法的局限性带来的问题还不是很严重,在信息化的今天,社会变化日新月异,语词用法带来的问题会日益突出。比如说,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再用传统的方法学习知识可能就会有很大的问题。比如说,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一种理论,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学会,还没有完全弄懂那些语词指称什么对象的时候可能就已经过时了,这必然会给我们造成极大损失。比如说外语,在我们还没有学会外语的时候,可能就不需要再学习外语了。换句话说,在人工智能的时代,掌握语词与对象之间严格的对应关系,这种知识可能是多余的,可能是劳民伤财。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保证语词用法一致性的做法,特别是采用奖惩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人们的创新能力。严格遵守规定会得到奖励,不遵守规定就要受到惩罚,这必然会导致很多人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在语词的用法上都不敢创新,你还指望我们能够在生活中有多大的创新能力?在生活中我们经常能够看到,一些不遵守学术规范的人被骂成是民科、民哲。
另外,传统上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的做法在理论上是不严谨的是有漏洞的。我们只能在一些具体的应用场景中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却不能在理论上在根本上保证语词用法的一致性。
比如说,在工地上,工人师傅说要一块砖,然后我们就递给他一块砖,他拿到砖后没有说什么就接着干活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认为工人师傅所说的“砖”和我们所说的“砖”对应的是相同的对象,我们可以认为我们对“砖”这个语词的用法是一致的。但是,我们在理论上并不能保证这种一致性,且不说跟工人师傅保持一致性,单就我们自己,也无法保证这种一致性,我们无法保证我们现在所说的“砖”与刚才所说的“砖”对应的一定是同一个对象,还记得哲学上著名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争论吗?从根本上讲,这个争论反映出来的问题就是我们无法从根本上保证语词所指称的对象是同一的。这个问题在我们研究低速对象的时候i,可能会被看成是一个迂腐的、吹毛求疵的、毫无价值的问题,但是,在研究一些高速对象的时候,我们就不能忽视这个问题了。比如说,在量子力学中,人们发现粒子有很多奇幻的现象,人们就没有仔细想一想,我们所说的粒子还是“同一个”粒子吗?我们是如何保证它们是同一个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