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问我要不要，我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父亲满意地出口长气，然后兴奋地出去了。
我还有选择吗？我是家中的老大，已经三十三岁了，和我同岁的条件好的能讨到老婆的男人的孩子都老大了。我已经绝望了，已经被列入村中那群老光棍的行列了。而且，媒人们已经跃过我而给弟弟提亲了。我还等什么呢？别说心比天高，即使有也是年少的时候，或者在心里。是啊，我心里心气比较高，我喜欢的女人一定是不同寻常的。——但这都是妄想。事实摆着呢，我已经是人们眼中的光棍了。
作为家中的老大，迟迟找不到老婆，也会连累弟弟们的。他们四个也已经长大成人，个个发育都很好。本来是村子里很优秀的人，但因为贫穷，因为吃饭的人多，因为每天母亲总要带着最小的弟弟去讨饭，所以出生在我们这个贫穷家庭的男人可能注定要做光棍了。如果时代没有变化，我家的条件没有转变，做光棍是迟早的事。偷听媒人和父母说，大弟弟介绍的对象是一条腿的残废，而且先给我介绍人家还不愿意。我心里又为弟弟高兴又为自己悲哀。是啊，连残废都看不上我，我不是已经注定做一辈子光棍了吗？
有时想离家出走，离开这个穷家。可是，我走了，他们的日子更艰难了。那么，就这样混了，就认命了，就这样在孤独寂寞中度过自己的壮年？而且，我不是已经成为弟弟们娶媳妇的绊脚石了吗？我成了累赘，在农村家中有个光棍是很不光彩的。
今天父亲兴冲冲的找到我，说别人给我提亲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后来父亲沮丧地说：“对方是个傻子。不过挺结实的，年纪也不大。你要吗？”我只迟疑了片刻，就坚定的说：“要！”
这样的婚事是不需要相亲的。在最初的气愤懊恼与绝望中我想：只要是个女人我就要了。但是那边条件很多，有意在拿捏我们家。我们做了各种努力，尽力促成这难得的婚姻。我们家除了穷，没有粮食，多的就是力气，而我们的力气只是没有地方使。即使全家人都出了满勤，而且还都是高工分，我们的日子依然很艰难。每年都有些日子母亲要带着弟弟去要饭。我只有无奈。看不清未来的日子，很迷茫，很灰心。有劲没处使啊！
我不去想傻子长什么样。村里也有几个傻子，都那样。但是，闲暇时还是会偷偷的想。我该满意呢，还是沮丧呢？是为自己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哀？年少时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就是这样吗？就是要娶一个没有心，不懂感情，不会交流的傻子？我苦笑着，我无处发泄。认命吧！生在这个时代，长在这样的家庭就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村子里一辈子打光棍的人很多，数数得有上百个。他们是纯粹的光棍，一辈子都不会享受女人带来的温存。那不更悲哀？男人女人本来很自然的出于生理现象的结合，在我们村我们这个特殊的年代变的如此不正常。人们绞尽脑汁传宗接代。为了给孩子娶上媳妇不惜任何代价。有的换亲，有的买，有的倒插门——凡此种种我们家都用不上。没有钱是买不来了，没有妹妹姐姐是换不来的，倒插门也没人要。呵呵，这就是我的状况，我还能有选择吗？
曾经有过喜欢的姑娘，她也纯真的毫无目的的喜欢过我。但最后她成了他哥哥的砝码，成了换亲的牺牲品。我努力过，也被他父亲打折了腿，但结果并没有改变。那时，我痛苦绝望，那时也还刚刚二十出头，并没有想到过自己以后会面对那样漫长的光棍生涯。那人生最美的，也是我理想的爱情就那样结束了。但我的心并没有死，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向往新的恋情。但没有，几乎连提亲的都没有。而我鼓胀的青春的激情和欲望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但我还是耐心的充满希望的等待着，我想给弟弟们开个好头，娶个漂亮能干的媳妇，管理家庭照顾家庭。但希望在一天天的破灭，我的年龄在一天天增长，终于突破了农村的极限三十——如果三十岁都讨不到老婆，那就注定要做个真正的光棍了。而我就那么无限期带的等到了三十岁。
在三十一岁的时候，我终于禁不住勾引，和一个比我大很多的骚婆娘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说禁不住勾引不如说是自己难耐青春欲望的骚动。我是以此为耻辱的。我一辈子也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想起她我都恶心。但我们曾偷偷摸摸维持了很长时间。她家的炕头上，树林里，庄稼地里都曾留下我们变态的肮脏的兽性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真像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积攒压抑多年的欲望，自暴自弃的挥霍着即将远去的壮年时光。直到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我才罢休。而她依旧勾引我。我实在恶心了，也厌倦了，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即使把欲望发泄到别的地方我也不愿意再和她一起了。就那么结束了。每次她看到我都是露出挑逗的，猥亵的目光。——这个不要脸的，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其实她不只年龄要比我大许多，长的也奇丑陋。有个窝囊废的丈夫，是个病秧子。哎，那段灰色的充满兽欲的日子是我一生的耻辱。
我们家只有三间土房，我们弟兄四个挤在一个炕上。四个人，两条被子。每天躺在炕上，我都会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生理上的饥饿和饥渴。是啊，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已经成了他们的障碍。难道让他们也都像我一样吗？
前一段时间，后邻的老光棍娶了个带三个孩子的寡妇。那寡妇也是个傻子，那三个孩子都流着青鼻涕，浑身脏兮兮的，都是弱智。可那老头子还是乐的前跑后颠的，还放了很多鞭炮。听着那鞭炮声，我很困惑，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如今我也面临这样的事情，该庆幸呢还是该懊恼呢？毕竟村中的其他光棍连个傻子老婆也讨不到。女人在家庭里是很没有地位的，但是女人却成了一些家庭的砝码。女人少，男人多的悲哀牵连着整个病态的小村。如我一般的我觉得很优秀的男人有几个依旧打光棍，有几个是用自己妹妹换亲讨到的老婆。我如果有妹妹会如何呢？我不没有勇气想，我怕也摆脱不了那龌龊的勾当。女人即使残废也很容易嫁出去。而男人即使高大强壮英俊也会因为贫穷，成分高，家庭以往的坏名声等等最终沦落为光棍。我就属于其中的一种，我的高大健壮英俊的弟弟们也将属于其中一种。这能怪谁呢？怪父母？村子里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的男人都在打光棍，有的已经是毫无指望的大龄光棍了。
不过，我还在想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在苦恼的间隙我的体内也涌动着充满激情的期盼和愉悦的快感。笑容也不经意的闪现在脸上，而且常常不自觉的哼着歌。家里人因为这件事都非常开心，特别是弟弟们，他们在为我的婚事做着积极的准备。
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着井台上悠闲的辘轳，看着池塘里成双成对的鸭鹅，看着后邻老头娶来的流着很长鼻涕的傻寡妇和那几个流着鼻涕的傻儿子在榆树林里的那棵桃树下挣着看意外拣到的一分钱，看着在树上欢呼雀跃唧唧喳喳鸣叫的鸟儿，我也感觉到了传说的幸福。
我怀着忐忑不安而又蠢蠢欲动的心情等待着属于我的迟来的幸福。（待续）
一气绝尘写于：2006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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