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太白汪伦心相映 迟昕斗酒诗百篇
2002年3月,初春,我正式离开了北邮校学生会体育部。送别时吃了一顿饭,在南门对面的小区里,一群孩子坐了满满两桌。我和俊刚是两个要走的人,离开的原因大体相同,觉得在学生会里已然看不到希望,于是那些激情在上一个秋天的早晨和我们挥手作别了。我们吃饭,并且喝酒,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悲伤起来。赵楠闷头喝了一瓶啤酒,在我发现之前,静悄悄的走了。后来我也醉了,被他们搀扶着从南门进来,沿着校园里唯一的一条主路,往寝室去。经过教二楼东门的时候,看见6班的兄弟醉倒在路边,我忽然发现,在这片清醒的名利场上,我曾经有过,并且现在还有,一丝醉意。
离开体育部后,我并没有完全和社团活动或者集体生活一刀两断,我还是大班的体育委员,间或也为校女子篮球队客串当裁判。那界女篮我熟悉的人有宁夏、吉芳,以及本回的主人公蔡依祎。通常情况下,我会和Pooky搭档执哨,大约那时候Pooky还没有和蔡依祎分手,所以他总是很乐意去。而我第一次见到蔡依祎,也是因为他,当然,这一切和学生会有关。
2000年,篮俱杯,北邮一年一度的传统篮球联赛。我负责赛事组织,某次去找Pooky当裁判,他说要见女朋友;我说帮帮忙,下次见也不迟;他说一周才能见一次的。我不便勉强,逡巡了一会儿就出门往操场去,在楼门口刚好碰到了Pooky和蔡依祎。她看上去很乖巧的样子,双手垂在腿前,见到我和Pooky打招呼,也朝我笑笑。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腰果的形状,如同QQ里那个经典的表情。大约就是这点印象,虽然同在电信工程学院,但身处两个大班,我和她平时接触也很少。
这样过了些时日,其间听过一些关于蔡依祎的故事。说有一次蔡同学穿了件露背装上自习,有个女生从后门进教室,看见她时竟然失声叫了一句“哇!没穿衣服!”,全屋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在蔡依祎身上,而她则转过身,瞪了那个女孩一眼,顺便让她看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而我对蔡同学穿着的印象是,她总喜欢在夏天穿过膝的长裙,或者七分裤,配一双粉色的凉鞋,光着脚,从不穿丝袜。
后来蔡依祎和Pooky分了手,我见她也就愈发的少。当然,这不意味着我和她不再有半点联系。我们都是北京人,算是老乡,她和我们班核桃还是高中同学,只不过核桃总说自己是重点班的,而她是“小屁”普通班的,所以不熟。从同乡的角度看蔡依祎,她算是比较典型的北京女孩,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就闹得厉害,全都依着心情而定,总之是走自己的路,随别人怎么说。所以,蔡依祎想打篮球的时候就去球场上疯,想画四格漫画时就静悄悄的坐在电脑屏幕前,勾勒简单的线条,然后配上性感的旁白,比如,“分手时,哭的那个,不一定是最舍不得的那个”。
后来就到了毕业前夕,筹备肆水年华毕业晚会的时候,我和蔡依祎都是重要的演员,时常在一起排练,彼此说了很多话,也逐渐熟起来。有一次她在工作室通宵加班,我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她挂在线上,说是还没吃饭,就买了牛奶和蛋糕给她送过去。她很感激,于是就认我当哥,脱口而出,说得亲切,字正腔圆,听上去就很有京味。这是我在大学里唯一一次被人叫做哥,而我也开始习惯管蔡依祎叫菜菜。这时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
逗留在校园里的最后一刻,所有人都卸下了莘莘学子的包袱,变成了本色的青年。校园里的每一阵风,每一棵梧桐树都散发着醉意。夜晚,整班整班的男生聚在女生楼下唱歌。我也混杂在人群中,但声音很快就给淹没,于是就给班上的女生发短信求救,她们便站在阳台上齐声高呼“三多、三多,我爱你”。除了唱歌、打牌,就是喝酒。有人喝醉了,站在宿舍楼门口嚎叫着“学十楼谁敢下来抽我”;有人灌不进酒去,就挤一些眼泪出来,汩汩的,然后再喝,再哭。
和小班同学吃散伙饭的时候,我也醉了,在摔了四个酒杯之后,被人架回了寝室。在门口那张睡了三年的床上,我从中午吐到晚上,弄污了床榻,也弄污了我留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件体恤衫。有人找我来写一篇毕业伤怀的主题文章,我满口答应,条件是让他找件衣服给我。穿上别人的衣服,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也许大学四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印在那一团团的污秽之上,被丢进了时间的废纸篓。
2004年6月27日,合上132寝室的房门,我轻轻的走了。再过一个月,我便要跨进那道门,化作一块挤瘪了的压缩饼干,小心翼翼的开始另一种生活。最后一个假期变得格外珍贵,我们就通宵达旦的玩杀人。菜菜一开始兴致很高,玩的不爽了就叫嚷着鄙视这个,鄙视那个,说你们想死阿,到底会不会玩。当岳青青被“杀”之后对我说要是你干的你就再没机会了,而我回应说你听我解释时,菜菜竟兴奋的雀跃起来,拉着路小囡角色扮演,把我们刚才的对白煽情的演绎一遍。还不过瘾,又把角色对调再演一遍。其性情可见一斑。
渐渐的,她开始变得心不在焉,而她的前途也是未卜,找了一份不满意的工作,于是开始准备雅斯想要出国,后来干脆辞职在家专心看书。有时候玩的晚了,我就骑车送她回家,一路上听她说话总有许多的无奈。到家的时候她总是把手垂在腿前,向我微微鞠个躬道一声谢谢,声音里有一丝希望,仿佛在问我明天会不会很美好。
明天不一定美好,而美好的明天总会到来。菜菜没有出国,却考上北邮的研究生,并且找了新的男朋友。这以后我见她就愈发的少。半年之后,忽然收到菜菜群发的短信,莫名其妙的说朋友们请将我忘记吧,我要开始另一种生活。此后便杳无踪迹,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就那么任性的走开了,没有理由,也没留一个口信。我常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篇文章的结尾就要这样写“菜菜,不知道你现在哪里,也不知道你能否看到这些写你的文字,只想说,我们都在那里,没有走开,等你回家”。菜菜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几天前,也就是上次那条短信之后4个多月,我又收到了她的消息,表达了想要回来的愿望。我来不及说什么,便要张开双臂欢迎,这个丫头,总也有疯够了的一天。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路上,嚎叫着“到墨西哥去!到墨西哥去!到墨西哥去!”,然后中途突然改变主意,杀了回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想起发哥在广告中的台词“成功?我才刚上路呢”。看看我自己,这块压缩饼干的明天又在哪呢?
明天不一定美好,而美好的明天总会到来。我钟情于这样的大团圆结局,但我已无法说清自己是否真的怀有这些希望,还是自欺欺人的给自己鼓劲儿。不过即使是骗人的,我也要骗到底,能暖和一些人才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