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里的理事圆融
——方汇泽《深林》组诗读札
宗昊
有些句子,一开始读了,就会被它气象万千的力量所惊讶,很长时间不能走出作者所设置的迷宫。这样的写作往往无本可依,诗人进行思与想的练习。方汇泽的写作带有一种自我反思式的可能,而这种可能往往具有惊艳的力量。另外,他对形而上部分已深谙默会,尼采也说过,诗是生命形而上的部分。
我常常想,一个诗人的作品多少与他的才华相关。当然,精于诗技的写作,我们也不要忽略。我理解这些句子,它们的主人一定特别钟爱于此。那么诗为何物?也有人问过我,我至今也没给过他们合适的回答。这个提问本身就涉及到了一些词语敏感的部分,那么总该对此有个回复吧?它首先是个名词,然后才是语言,继而来表现精神世界……我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我必须坚定自己的想法。大地是沉重的,诗当然也沉重,对于一部分进入到诗中的人来说,恐怕要归宿于此。认识方汇泽多年,这是个被悬搁着的诗人,想法颇多。不知道哪一天,他问过我一次,诗是什么?这着实是悖论的提问,我没法回答。但我想着,他始终在追问诗为何的途中。
“木桩”作为作者勘探的一件旧事物,湿润的木耳的出现,足以证明方汇泽是个有心人,这足以让一众读者心领神会。这种书写一旦受到某种悸动,那么一些令人诧异的想法便会悄然出现。县太爷吃铜,蓦然成为了一种天然的事件,从而句子也越发圆融。“木桩的黄金史”是一种恍惚的表达,带有一种时代的深沉与落寞,有些事物从未被人正视过,而他特意去观察木桩,以及它的腐烂与纹理,注重了暗的气息,或景色与情节。结尾处,带来全新的可能,我们仍然在时间的规训下持续事物的可能性。
所谓“树皮”,自然是梧桐的树皮。关于树皮,我觉得人是完全可以与其交流的,除了语言,其余完全没有障碍。树皮,是天生的诗人,天生会哲思。如方汇泽所讲:“它要用虚无的美学,以及斑斓的纹理来定义。”树皮里自然存在虚无,有些人将其定义为抽象,抽象也只是个昵称。我们从未对树皮追问过,何谓虚无?在方汇泽的“思”下,诗人在“写诗”,至少我知道他这种模糊的语言下,树皮在其规则下被允许以深度的方式进入到当代的语言游戏中,这是我非常乐意看到的。“命运将发生一次奇迹”,无疑与他的《木桩》写作较为接近,我从这里知道他的写作注重结尾处,不断灌注精力在此。“如同二十岁的语言已增生出了盐”实际上,树皮与人类的命运相关,我是不相信一双丹青妙手就可以轻轻松松绘成树皮的命运。
“文竹”连接了现实和精神两个世界。在其眼里,文竹有些亦真亦假。主观在客观基础上,真假也只是一个认知,所谓“情以物观”或“物以情观”,然方汇泽却从中抽身而出,抛出其与存在间的关系。他作诗,通常玄而又玄,可能与其长时间精研哲学有关,一向浑然无迹。诗中“砚台”所以为“垒”,积压在其心中,他有些黯然、伤感、迟疑,走实也走虚,突然横跨江河,离开了“这里”——我们反倒陷入了纠结中,也许他本来就不在“这里”。也许其业已掌握了“庖丁解牛”法则。他反复的纠缠与投影,让我们认识到了一个光影交织的形而上世界。“只有虚无才配得上世间最惊心动魄的景象”这里又出现了虚无,一个诗人始终纠缠一个词语,那么这个词必然离不开形而上的“圈”内。不断对某事件纠缠,如今也是异常可贵的品质了。回归“虚无”本身,“无”意味着什么呢?它又如何走向“有”,也许很多人都能给出解释,但它仍然神秘着。植物终究是植物,凡我们肉眼能观到的,都是故意暴露在我们眼前的。“文竹”更像是一种规避,“一无所得”亦在情理之中。
深冬,麻雀射下影子,开篇即“诗”,有大彻大悟的迹象。“我”被魔术师养大,这种游戏规则,一开始就被制定了,那么后面的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想”。“梦遗”是一种生理行为,那么很有可能不是“想”。是了,这就是书写,让句子脱离清晰。麻雀在其衣尖,他啜泣,这种常人不可理解的行为在结局也中就有了交待,尽管这个交待仍然模糊,但模糊正是我喜欢的方向。“麻雀”一开始出现,就肩负了对“他”密探性询问的回复,“麻雀”也当然可能就是一种冥想。在另一首《深林》中,腐朽的力量化为具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种写法,似乎带有一丝傲慢,但也有妥协性,它正在汹涌地袭来,那么必然要有另一股力量的出现,与之较劲,故这里的“我们”皆是痈者,这是另一种藏在人体的腐朽气象,或者是盗窃而来的力量。结尾处“落叶之问”也堪称经典式问题,它所留下的命题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在诗人所“思”的对立面。两首诗,皆是“深”字开题,这种写作开篇就进入狂欢的游戏中。
没读《枯之美》之前,看到这种标题,便会产生联想,这就是诗的奇异,或者是句子的奇异。我也被这个标题心惊了一下,这是对庸常生活秩序的破坏?这只是小诗,算不上特别好的诗。尤其是“枯叶”的出现,更是对“深林”的承接,这是写作者对词语的绵延,或对他某种状态的绵延,是虚妄?我也曾了解过方汇泽长时间沉浸在句子的学习中,一方面与他中文系的出身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其本身的状态,带有一丝不成熟的气息。当然,诗无需成熟,越成熟的诗歌,我就越怀疑它不是一首好诗。“到了冬天枯萎”,这自然是对秩序的保守。“没有取水的人”正在与另一种生活互动,是了,写作中带有一丝“决绝”,时真时假的想法,那就可以不直接向外人描述了。“凋零是另一种生活”,舍弃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茂密想法,但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枯”只是他所倾向的另一种“美”法。《枯荷往事》我曾多次读过,作者这次干脆“以枯为美”,这下也解释了,他或已经对饱满的美产生怀疑的想法,我这种说法本身也存在一定的狭隘。诚如大多数读者对“枯”产生排斥,它仿佛并不能给日常带来“美”的生活体验,“以枯为美”一定是少数人。这些人情绪长时间低落,善于“虚构”,讲一些来路不明的句子。但不要忽视这些人,他们比任何人聪明。所以,所谓“枯”一定高于了现实本身,但它始终无法正常的契合于日常。“消瘦”也正是现实生活中作者的状态,在这种境遇下,他的写作就是一丝不妥协,而苏轼、朱耷等人在句子中的出现,则是其有意识的虚构,“那年苏小小的哥哥为他写了一首诗”,也算是一种交待吧!
“泅渡”对于尚在睡眠中的人,无疑是种奢侈。“泅渡也是我们的欲望”,也是,人自然也存在被“囚禁”的现象,这当然多元,至今没有过于圆满的答案。再说到“圆”,毕竟没有完整的圆,常人也没耐心去深究。这种“泅渡”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其实我对此挺诧异,我在这里,你在那里?那么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那里?当然,这种话题不成熟。作者也说,每个人活在自己的位置上。“泅渡”是种欲望,要在诗中剔除?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当然不会否定他。其实,他的很多想法都是冷峻的,他明白这些想法里,有诸多的破绽,所幸没有左右到他。
再来谈到“深冬”,这个深冬明显有些沉重。“水是碎的,在西湖,有着一个人的寂寞与卑微。”这种声音非常恍惚微妙,甚至有一丝危险。“鸽子”的出现,以及她们平常的举动,更为“深冬”带来一丝压抑。诗中再次提到了“枯荷”,这些重复的词语,一方面与作者忧郁的情绪有关,另一方面与他对某种事件的痴迷也相关。“幻想自己长出翅膀”与前面的“麻雀”互补,诗人的心很细,句与句,诗与诗之间的搭配天衣无缝,俨然妙手空儿,结尾处的“疾病”间接性使西湖的水隔着冬天,这应与诗人的心理相关。西湖是绳索,他大胆写到“是”,我一直以来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敢于“是”的写作,我会对其刮目相看。他再次探访“苏小小”,这位中国版的茶花女,第一歌伎,如此傲骨,让世人钦佩。而这首诗却相当平实,里面又不少波澜壮阔的句子,但多次细读后,仍可以想象到作者此刻状态的深沉,“水是寂寞的,像地底的囚徒。”是的,我喜爱这样的句子,这是与诗写正相关的。“只有燃烧,只有将水燃烧!”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寂静与黎明。“冬”、“寂静”、“水”……他何其钟爱这些词语,他不断复制这些词语,因为这里面充满了当代性的影子。
《虫茧记》这首诗,我读过多次,这首最符合“非非”式创作风格的,非非是他的笔名,这个笔名本身就逾越常理。诗的创作自然也需要这种精神,不断制造悖论,练习思与想,诗人是向日常敞开命运的那个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引领着写作者对陌生事件的追问,写下一些陌异的句子。这些“不可知”包含了隐私,甚至是语言的隐私,“我们在书中,射出朝向自己的弓箭。”自然,锋芒必须朝向自己,“以自己的命运为靶心”这是开启了意识的表现,方汇泽写诗多年,业已把握诗性,有种呼吁人成长的力量,也有“善”,它是一种命运,命运无法逃避。《药》则是一首叙事诗,“满怀春天的疾病”有些打破常规的词句,身体饱受摧残,这种艰难性或常人不可知。这个女人的过去,我们不清楚,但全诗侧面已经告诉我们,定然存在着某种悲剧性的东西,左右着她的春疾。推开的门后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清楚。《旧中学》的写作即传统写法,对过去的回忆,这也是大多数80后、90后的回忆,在乡下的一所普通中学读书,但因为生源的减少,这些学校慢慢被“砍掉”,只留下几间房子孤零零在那里。他回忆了“A先生”,这一定是他印象最深刻的老师。其实,我也惊奇,这是怎么做到统一的?每个人的学习生涯中,都有一个对他影响深远的教书先生。作者站在这片“废墟”上,他所想的或今后还会再写的,都经过了他所“思”。这种写作,永远不会过时。
他读《庄子》,还是让我惊讶的,这是一本越读越不寻常的书,尽管方汇泽的写作与庄子的思想关系不大,但这毕竟是属于诗的写作。私下里,我知道他在哲学学习上下过不少功夫。学习哲学的过程,要先对哲学产生兴趣,这样会容易一些,他自然已经入门。“除了初生自我便再无他物。”庄子对命运的嗟叹,不会是寻常的。方汇泽的诗较短,普遍不长,但写作异常冷静,对日常的探索,往往令我对他再三惊讶。时至今日,我都未与他见过面,但却已与其在网络上神交多年。
有时,我觉得方汇泽不单单是个诗人。别误会,这句话是我对他的敬重,他那“以枯为美”的格局让我诧异,因为我觉得,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难了,这种状态那么迷人。有关虚无,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想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到那个深度的游戏中。
你在干什么?我在写诗,我在感知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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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的寂静
——读谢健健诗集《梅雨潮信》
宗昊
在我提笔之前,我始终在想着谢健健是个怎样的人。我与他见过,有过一面之缘,彼此间聊得少,没有微信上那样侃谈。他发来《梅雨潮信》诗集电子版给我,希望我写一两句。当然,我应该要写。
谢健健善在诗之离合处创作,不断将精力灌注于此,对抗那些沉沦的催眠家们。在那些催眠家不断重复的平庸中,他无异于在使用一种天然的修辞,与那些庸常对抗。这样做,是否能唤醒那在可疑处边界的一群游魂,我们或不得而知。谢健健的诗,轻稳,擅绵延于古史与日常。在早已开辟的起点上,一群使用旧句子的写作者蜂拥于此,使用伪抽象大呼小叫。他一定是有些黯然与憔悴,摒弃了那些一次性“消费诗”。最终,他剑走蜻蛉,围绕“若干体”旋转,兜成一个已然焚毁的圆,毅然进入卷帙浩渺之海。我们仍然在圆中,做着规训已久的事情,很少有人能走进非圆中,找到非圆。谢健健没有向谁打听,骑“自省”与“下世”两匹马,携天圆与地方,提有常和无常,独自去探索。
《消失的岛屿》一诗,“他”随岛屿消失后,仿佛开了天启,时常问一些陌异性话题,这些问题无“法”可依,“他”闯入了另一片世界,仍然具备发声的先天条件,尽管有些突兀。在岛屿上练习“思”,我想到了尤利西斯,于是这个自带流量式的人物,潜移默化影响着“他”.“他”有没有继续囚禁在“洞穴”练习,我们也不清楚。在《海脚虎皮房》中,“我”俨然进入“梦”中,陷入深寂,气息迟暮,进入第二次的虚构中,没有比“梦”更具备触击力,面对“梦”的力量,庄子也诧异,是他梦到了蝶,还是蝶梦到了他,他只是梦境的某个存在?又或者是南柯一梦。《海葬》属于纯粹的单向度书写,渔民逝去并海葬,或成为海里的珊瑚?一件事情的书写本身也是事件,语言本身又比现实来得壮阔,尽管我诧异于它奇异的部分。“他将再次争斗海鸥和鱼群/他将无往而不胜。”“他”仍然要在海中横渡。关于海,我们太过于陌生,长吁它奇特的力量——经久不息的潮水交叠,仿佛在不断复制词语。
关于《灯塔》,我惊异于“白”,它一直是白吗?当然,我所诧异的,与忒休斯之船没有多大关联,哪怕它们有一丝的关联。“它意味着什么/失去本体的象征。”张若虚写《春江花月夜》大约有此心性吧!谢健健也自有一番感悟,从“有我”进入“无我”,他始终在缥缈中创作一些乌有的句子,可见其深谙于《齐物论》,一定也有所想法,想法是先天性,可我们很少使用它。诗人是时代大潮中敏锐的智者,对“爱”这一词亦有争辩权,他们始终在“海”之上。谢健健精于系列型诗歌的书写,当然这种书写与诗者的天赋有关联,多数人还未学会如何去“思”,也未考虑认真练习诗技,殊不知,对诗技的把握益于一个作家思绪的全面展开。其“时刻”诗的速写落在现代性的多数问题上,阅读之,带有冲击力。《玻璃栈道时刻》的写作与谢健健多数写作一斑,具有充沛的“元气”。“开放冬日混浊的海/三只白鹭/现在延伸着知觉的空无/走在悬空的音阶上/他用五十弦琴调试海的声音/也在体内。”面对海发出自语,羞涩且完美,完美的语言即是诗的可能。在超现实写作中,谢健健式写作无疑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那一种。《鲸落》自然是另一种永生,与《海葬》写作大相径庭。我去年即写过,其诗始终有士大夫情怀,有格局。“从一粒沙开始谈起。”一些小的事物,有写作的淋漓感,这是一种大写作状态,正是由此开始产生神秘性的东西。也许,一切都是因为因为好奇心。
鲸、沙滩、灯塔、岛屿……在海边生活,这些词的使用堪称信手拈来,如灵犀之一指。当然,他诗歌中很这些词汇出现频率很高,这与写作者本身的经历相关。那么诗人的经历从何而来?它自然来源于名词。这些名词重复出现,足以展现这部诗集的真面目,语言恣肆般放飞,读者仿佛在看一部纯粹的“海洋史”。《雾中登望海楼》写法上,多了点从容,他处在幻想中,审视自我,试图揭开“神女”面纱。我们很容易进入他的写作中,去适应他对于陌生的质疑。《亚特兰蒂斯》即是单纯的“想”,但这一定是困惑或孤独的,柏拉图也未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文字。不如说,任何一篇关于“它”的写作,都是诗意的写作,所有的写作者都在企图“找”这种失落的文明作为观照。
关于“海”,这个字来源不明,荷尔德林彼时看见也产生惊讶。若这个文明是真实的,那“海”就有了一丝危险性,它始终就具备危险,它不会以人的想法而放弃使用灾难。这次“听清”,遵循了谢健健对日常性的一贯警惕,无法捕捉也是必要的。《安魂符咒》我曾做过一次误读,而这种误读属于第六意识出错。“如是我闻”——谢健健仿佛没有理清它的由来,又或者是他陷入了那忧郁的女子“招魂”中,这种写作自然有些率直,似冥顽不化的残雪。这不属于写作的误区,至少没进入“工业”中。
《在慎德堂》的写作显得异常从容柔软,诗中始终透出古典的气息,这股气息对其诗秩序的稳定堪称天然剂。
想象力是一种什么力?我曾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大约就是一个事件的打量,从来不在二元上打量。一个有穷的事件,一群人注意,大多数人的耐心不会持续太久,故这些诗所人云亦云的精妙,都有所怀疑。《由一棵桂花树所想》的写作我很熟悉,多数人这样写,写作的动机各有各的不明。谢健健较为直观,桂花树可辨可识,与人一样,具备了尺度。我一开始就在想谢健健是个怎样的人,也许是个有尺度的人。何谓尺度,自是经过丈量,他已率先知晓某个事物的意义,对尚在“含苞”的事物持续保持警惕。“请你做好开花的准备”从何处而来,这需要不断还原,才可知悉它最初的意思。有些句子多少会在沉浸在“想”的狂欢中,温州底蕴深厚,在历朝历代都会产出一些伟大的句子,没有人能预料。在温州这片水的滋养下,谢健健着重写了他的生活,诗行有大量隐匿的虚词,也有对海洋的朝圣欲。我很难想象他怎会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一些诗人过早写下了经典句子,却也同时进入了庸常的序列中。当然,这也与他生在这样的时代相关,持续吸纳各种早已开化的知识,这个时代不乏一些拥有怀疑精神的人。
平衡,这个词同样要鉴戒。在超现实里,这个词容易被规训。在白话与文言中,谢健健并没有做出取舍,陷入任何一方都有陷入危险的可能,这种过程无疑是隐私的。选择平衡,去正面面对这些早已成名的偶像大咖们,谢健健就像一个游戏者,使出了“平衡术”,不向任何一方妥协,俨然像是一个失忆者,在途中,遇到了深陷怀疑中的笛卡尔,他故意充耳不闻。对于平衡,我同样有一些质疑,它过于规律,过于规律,就进入了平庸。而《铸剑术》使得谢健健更接近于那种典型意义的江南诗人,受一方水土的滋养,早已深谙中庸的方法。在他的文本中,这种方法随处可见。不断借用古人的方法堆在当代的方法中,这么一种跳跃时空的能力,需要足够的精力,这种精力基于其修养。《城南大道900号》应该是他曾学习的一所学府,亦是将他引流到诗之潮河的地方,在彼处写作,更有可能获得惊悦感,任何一种事件都可以不受过多约束被无限想象,继而引领进知识型写作潮中。对飞廉诗歌的钟爱,应是他钟意且不多的诗人之一,我每每读之,都有一种恍如隔世感。这些写作,与日常是不站在一块的,它仍有许多的奥秘,不为寻常人所熟知。《青枇杷》的写作本身就有些恍惚,这是一种“思”的状态,故谓“思接千载”,但我们很多人仍在不知所措中。
“想”的状态,必然要存在不正常,就会引来轻薄的“腐蚀”力。谢健健自然也会在“腐蚀”力中去看待某个事件,进入主观中,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他忽略了“想”的后遗症,对这位不速之客,他没有驱逐。如此做法,堪称是才华横溢。对悬棺的猜想,已有说法:“百越说”、“土著说”、“撩人说”。《悬棺猜想》是赠给其友人苏仁聪,他也是诗人,常居南方城市,对悬棺的猜想与见地要超过谢健健。这种“想”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觉得是带有植物性地想。
另一个谢健健的出现,一定是必然。一个是诗人,另一个是搞地震研究的。《大地的回声》是向另一位陌生的“谢健健”一次问候。人与人在这个世界上必然有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即会发生后知后觉。在练习上,谢健健也倾注了大量的精力与笔墨,我曾读过他多首含有“练习”字眼的诗句。在那些微妙的句子里,练习成了一种诗技——“为了那一口起飞前的呵气/不得不严格按照流程/折叠自己。”“缝补”亦如是,这些技艺在他脑海里翻转着,引渡到日常,而这些日常的写法虽然在不断重复,但毕竟没有达到完美的可能。《忐忑》的写作更是一种畏惧力在主导,对“死亡”的畏惧,但与害怕又有所不同,它可不流诉于形式。在屋外游荡的他,处在忐忑中,这种忐忑里,有诸多的悲伤。《对着镜子做发声练习》可能是我所读过谢健健作品中最为有影响力的一首,在不少平台推广过,可视为他作品中典型的一首,精于诗技,完全敞开,谓以大步流星。“面对寂静我满心欢喜/语言停止的时候/诗开始了。”这是对语言的一种感觉,很多写作者仍游离于其外。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何其相似,又或者说相同的。《亲爱的魔仙》是悼念一位饰演过“魔仙”的演员,他自然是悼念魔仙,悼念属于正义一方的那个人,那个最初的人。所有来源于最初的事物,都能让我们停止下来。我们这一代人内心的原点到底是什么?谢健健写下:“让我打开故事的第一集吧!”《流逝星群》读后,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寂静中,很少有人能对着星群思考,并不断发问。这是一片看不见的世界,触及了它秘密的部分,找出一些模糊的概念,他是否能看清,这一切我们不清楚。《最美妙的是》抛出了一个问题,他已经领悟了什么是“美妙”,并已完成了消解。是对《忐忑》的一种回应,他已游离了这场晕眩的“漩涡”中。有些句子,我们能读懂它,如此我们就把握了句子了吗?那些通感本身就扑朔迷离,正如巴尔扎克不能理解一部小说的秘密。一些存在暮色里的词,一定会心机重重。他给自己写了一首诗:“当我从镜中/遽然触碰一根疏离的白发。”在诡异的时间下,我们这一代人也在一瞬间成长了。
一路向北,找出虚的一部分,同样找出深的一部分,我们都衍生出“悲”。这些“悲”,他以诗来回答,也没明确答。的确,我们的“悲”,无法详细描述它,它是一纸白字文,也许存在于某座须弥山上。《雾中长跑》即是对不明的一次反省,他想起了什么,强调着他生活之处,彼时他做出幼稚的动作,对影子做戏法……友人王冬的一次来访,他诗兴大发,写下《策舟》《在草坪上》《在鹿城剧院》等作品,这组诗中,曼妙的句子随处可见。我们很少能理解“命运”这个词,它无法在庸常中显露,他是否已捕捉到了?海宁这座城市我印象颇深,也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谢健健这样写道:“灯彩里的城市/皮影戏唱着/灯影里流转一座江南共和国。”其实关于灯彩,我曾一度觉得它过于庸,一度产生排斥,但细细看了之后,还是会被它的美所惊讶。谢健健对城市的速写着实让我惊讶,句子里无一不彰显城市与句子之底蕴。
我相信,慢慢地,所谓气象,也会在谢健健今后的作品中逐渐展现。“于是我出发/伴随体内不安的血液。”“我们从梅雨中一年年拾起潮水眷恋的长信”读到这些,我便明了,他的创作方向愈发清晰了,一个谢健健式的“回音”已然响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我所写的也模糊,仅为我个人勘探其作后所作,在此,也欢迎方家们多批。
最后,祝贺我的好友谢健健这部诗集付梓出版,并希望他能有更多的读者,写出更多的大作品。请相信吧,一首好的诗读后,必有某种寂静。
宗昊,江苏射阳人,评论、随笔作者。著有诗集6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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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远隔的我
只愿化作常青藤,缠绕个不停
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如何说呢
我很难动笔了,用诗人来说 女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