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又生的青草呀

它们生长的脚步

已远远追不上

荒野消失的脚步了

城郊边缘的一垠青绿

队形庞大的建筑机械

在轰鸣声中翻腾挖掘

我不甘麻木的双眼

带来的这些忧伤

这无谓的惆怅

其实真的无关春天

无关雨水

无关土地

也无关时代

这小小的忧伤

只见证了与它们

渐渐消逝的眼睛有关

我亲爱的奶奶曾说过

她要借由我的眼睛

看住她再也看不到的

这美妙世界

我亲爱的奶奶

离开这纷扰的世间

已有二十个年头

这灿烂的

速朽又速生的世界啊

我要怎么样去看

才能让她不干罢休的眼光

得以慰藉

春风吹又生

揉烂的青草已埋于地下

钢筋的塔架正高高铸起

春风吹又生

它们的子嗣沿河漂荡

去邂逅新的荒野

春风吹又生，有一天

它们的眼睛会溯源而上

去搜寻那先祖吹过的

风的印迹

春风吹又生

悲歌

在他们坠落的山谷

林木倒斜，金属残片四溅

他们来不及呼喊的魂魄

被深深插入翻卷焦黑的泥土

我们不知道这样的过程

是一个瞬间，还是几个瞬间

那注定不能安息的魂魄啊

鸟儿已经在他们的头顶啾啾歌唱了

那里本就是是它们的家园

而这深嵌在深山焦土里的

无法安息的，是我们的同袍

山林同悲，有鸟声慰藉

你们就先听听

这深山幽谷里的啾啾鸟鸣吧

以岁岁重生的自然为证

以虚实并存的的无常为证

以人类现存的爱为证

亲人们正穿越山林深入腹地

把你们来不及喊出的

惊惶无措的声音

一点一点收拢

一帧一帧抚平

安息吧

这终将被被层层青草覆盖

与山谷共沐鸟鸣林涧的游魂

封城记

三月城外，青草蓬勃

动物们的春情氤氲生发

猫群在楼缝间声声嗷叫

而我们被困囚在室

远方有河流春潮涌动

那些草蛇灰线的故事

被岁月埋没又被春水泛起

悲观主义者跟人对话

说他在家中静坐闭关

激情主义者蠢蠢欲动

大声谋划说要开窗喊楼

低头族没日没夜划拉手机

看没完没了的模仿视频

他们的手机竟会发出

那样恶俗的笑声

真让人悲伤

寂寥长夜

想几件让人肠子悔青的事

在可怜又懦弱的清高中

慢慢湮灭自己

半途而失的深情以及

不期而遇的哀伤

春雨摩肩接踵斜砸敲窗棂

梦游的脚在泥浆四溅的路上踌躇

我要不要在一部剧的末端开始进场

我要不要……

直到黑亮的柏油将老去的泥浆

连同双脚一并葬送填埋

视力已经模糊不辨

放大镜片里万朵雪花

那遥远的群山燃起飞机失事的火光

那遥远的生命陨落最终只剩一组数字

逝去的故事燃烧泥土

焰火终将大地照亮

直至尽头

爱我吧，你说

要爱到死去活来

爱我真实的身体吧，你说

要爱到深入骨骼脊髓

爱我被爱燃烧的大脑吧，你说

要爱到火焰迸裂发出爆响

爱我死后尘埃回落大地

又滋生长出的青草吧，你说

要爱到你用这青草喂食的牛羊

在金色的山岗上肆意奔跑

那样，我们的爱才算圆满

归零，然后一切

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