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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纪宇已经是代理小队长了,面对比她年长的老环卫工,怎么沟通,她在细心摸索。 杨锐 摄
图2、许鑫希望,自己在环卫系统将来可以用上他大学学习的知识。 杨锐 摄
他们是一群大学生,却选择投入环卫的“编制”里,一度令舆论哗然。
一年多来,外界一时的关注降温之后,岗位带来的好奇、疑问、不解,都一一袭来。有的人走了,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怎么用好这批知识青年,是摆在哈尔滨环卫系统面前的一道题;而如何用好自己的知识见识,更是摆在每个大学生环卫工面前更大的一场考试。
“这么多年来,全社会各行各业都在发展,凭什么我们环卫行业不能发展?”这是哈尔滨环卫办一位副主任发出的疑问。
“如果学习不好,你现在连大街都扫不了。”说这话的人是一位大学毕业生,也是一名环卫工。
2012年,哈尔滨市通过严格的笔试、面试,招聘了448名具有大专以上学历、年龄在30岁以下、具有事业编制的环卫工。
新闻一出,一时舆论哗然。究竟是就业压力使然还是为了一个编制带来的安全?大学生环卫工的话题引来众多评论,观点不一。
然而,整整一年过去了,当关于大学毕业生是否应该仅为一个“事业编制”去当环卫工的新闻热度降温之后,当初成功考入环卫系统的这448个人,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为这个行业带来了什么变化?他们又被这个行业改变了什么?
死也要死在编制里 ?
12月初的哈尔滨,凌晨四点还是漆黑一片,气温在零下十几摄氏度,几辆清扫车来来回回接力般地为这座城市的苏醒做着最后的准备。
“金姨,灯怎么不亮呢?”一边说话,哈尔滨市道里区环境卫生清洁中心第四中队代理小队长纪宇一边按亮了挂在环卫工金姨右肩头的爆闪灯。这灯用来给过往的司机提醒:有人在此作业。
纪宇是2012年成功上岗的大学生环卫工之一。如今,她所代为管理的这个小队共有50多名队员,绝大多数的年龄都和她的父母差不多。从上班那天开始,纪宇就管他们叫叔叔、阿姨——他们是这座城市12000多名环卫工里的主力队员。
像纪宇这样的大学生环卫工,在哈尔滨也是第一批。用一位上了年纪的环卫工的话说,这之前,没人能想到,环卫工作的饭碗还能这么抢手。
2010年,哈尔滨市一个区的环卫大队曾面向社会招聘环卫临时工,半个月的时间里就等来了两位年过半百的报名者,最终两人被全部录用。再往前的2000年,为了缓解环卫工的短缺,一些单位甚至还聘用过智力上有缺陷但身体健康、能够劳动的人充实到环卫队伍中来。
这种没人当环卫工——确切地说是没有年轻人当环卫工的局面在2012年被打破。
2012年9月,哈尔滨市环卫部门发布启事,面向社会招聘457名具有事业编制的环卫工人。
“编制”这个词,在这条招聘信息中仿佛充满了魔力,一下子吸引了11539名具有大专以上学历、年龄在30岁以下的“80后”前来报名。甚至当时有报名者直言报考初衷时,不讳言地说“死也要死在编制里”。
据了解,从上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哈尔滨就没有招聘过具有编制的环卫工人,只是补充过一些退伍转业的人员带着编制加入到环卫队伍中来。这457个编制不是新审批下来的,而是多年老职工退休后一直空缺没有填补的位置。
工作还是那个环卫,在许多人看来,就因为多了那么四个字——事业编制,所以,包括29名硕士研究生在内的7186人通过资格审核并缴费成功,得以参与竞争考试。这其中,就包括从大庆师范学院英语专业毕业、通过专业八级、正在山东青岛一家私立学校当英语老师的纪宇。
曾经,纪宇想留在山东青岛。因为做软件开发的男朋友在那里,而且发展不错。
“可是那边的房价太贵了,而且离家太远了,我实在受不了春运的折腾了。”在青岛工作的时候,纪宇每次寒暑假回家,都要和男朋友“费劲巴力”地买火车票,然后从山东青岛坐22个小时的火车到黑龙江哈尔滨,再坐6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回到黑龙江佳木斯的家中。
“父母年纪大了,我不想离他们太远。”尽管离开了青岛,但纪宇还是希望能留在一个大城市里。所以,她选择了哈尔滨。“偶然间看到了这边招环卫工,我就来考了。”
只是在后来看到发布的报考信息时,纪宇有些吃惊,“在汽车驾驶员、汽车维修员、清洁员三个岗位的竞争中,招报比例最高的是‘南岗区城管局清洁员岗位’,为1:36。三个岗位平均招报比例是1:16。”
“那时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纪宇没说编制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但她的话在别人看来就是因为编制她才会来考环卫工的。
“要说根本没考虑过编制的问题,那都是骗人”,和纪宇不在一地但几乎同时报名的许鑫点破了这层窗户纸,但许鑫强调,“编制,考虑过,但只能排在第三位。”
这位从哈尔滨商业大学食品专业毕业的硕士,曾在外地一家食品厂上班,但由于感觉抱负难以施展,才转投哈尔滨环卫系统。
“报名之前我做了一些调查,哈尔滨已经投资建设了餐厨垃圾处理厂,现在正在起步阶段,今后肯定需要这方面的人才。”许鑫说,他大学专业里有关“发酵”、“堆肥”方面的知识与餐厨垃圾的分类正好相关,环卫系统将来能够有机会学有所用。
一场预设埋伏的考试
“环卫节是哪一天?”
“下雨天积水,锹、铲子、扫帚,哪种工具扫水更快?”
这是哈尔滨市招录环卫工人笔试中的两道专业题。
2012年11月17日,哈尔滨市环卫系统公开招聘事业单位员工笔试拉开帷幕。考试题型只有两种:选择(分单选、多选)和判断。满分200分的卷子,这种专业知识占了150分,而考生们熟悉的“马哲”、“毛概”、“邓论”等综合知识只占了50分。
对大多数考生而言,150分的专业知识题基本靠蒙。尤其是一道“清扫车的滚刷在工作时是向内转、向外转还是一个向内一个向外。”几乎难住了所有人。
为了应付考试,纪宇之前还上网“百度”了一些和环卫相关的资料,但基本都没用上。有人比纪宇厉害,花4.9元钱在网上买到了一本《环卫道路清扫保洁工》,还真押中了三、四道题。
2012年11月21日,7186名考生按照1:1的比例由高分到低分的顺序确定了479名面试人选。
2012年12月2日,三个招聘岗位中,环卫工岗位率先拉开面试的大幕。
纪宇和许鑫都记得,面试那天,男生基本是西装革履,女生也都是一身职业套装。别人这样的正式装扮,让现场几名一身便装的考生开始觉得不安。
考生们面对的是两道同样的题目——
“有人认为环卫工人只要身体健康就可以了,不需要文化知识,你怎么看?”
“如果你是清雪队的小队长,你们队的小王总是迟到,小李总是抱怨,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两道“看起来谁都会说,但又一下子难以说得很精彩” 的题目出乎考生们的预料。此前,在猜题的时候,大家都考虑是不是和公务员考试的面试题目类似。让纪宇和许鑫更没想到的是,这是一道预设埋伏的题目,而设问的真正用意,是在他们上岗一年后,在工作中逐渐才体会到的。
最终,448名考生在经过两轮筛选后被正式录用,他们中年纪最大的30岁,年纪最小的22岁。其中,研究生7名。
从2012年12月21日开始,哈尔滨市环卫办对包括纪宇、许鑫在内的新招录环卫工进行了5天的封闭培训。用他们的话说,这是“非常充实”的5天。
每天上午军训,下午开始业务培训,内容涉及公共知识、市容环境卫生、安全教育、职业道德、交通法规等多个方面。
通过培训,大学生环卫工们在“提高了对环卫工作的认识、增强了使命感、明确了要学习好、工作好、磨练好”的同时,也都知道了“人类的垃圾是怎么产生的”、“道路的等级及保洁要求”、“垃圾处理的工艺流程”和“保洁作业到底应该是逆车流而行还是顺车流而行”等专业知识。
上午军训,下午上课,晚上学唱歌,从早八点到晚九点,448名学员忙个不停。好容易有点儿休息时间,大家也会对未来的工作提出一些构想。
有人提议,成立一个废品收购站,大家在扫街的时候可以随手捡一些可回收垃圾,集中到一起去卖,也算一笔“外快”。这个建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
5天后的结业仪式上,在合唱了刚刚学会的《走向复兴》和《环卫工人多自豪》后,纪宇、许鑫和他们的“小伙伴”们,悄然上岗。
扫大街也并不简单
统一培训结束后,带着一颗“环卫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奇心,纪宇被分配到哈尔滨市道里区环境卫生清洁中心第六中队做清洁工。
虽然已经经历了培训,但上班第一天,队长陶学凤还是用了半个小时时间讲解工作中要注意的事项。
陶学凤是老环卫了,那天她特意把纪宇叫到一边嘱咐:“我也是20多岁的时候开始干环卫的,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干这个,但坚持下来了,也就好了。”
这样的开导,并没有让现实的好奇消失,纪宇后来面对的外界疑问,让她也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
“大学生,为什么要当环卫工?干什么赚不来这些钱呢?”采访中,不少大学生环卫工几乎都谈到了这些提问。有的是好奇,有的是讽刺,有的是关心。
“真是你啊,你怎么干这个来了?”一次,纪宇上班后,特意闻讯而来的两个同学的惊叫把她吓了一跳,也有些尴尬。穿着环卫作业服、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清洁袋的纪宇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同学的这个问题。从同学的眼光里,她看到了不解、迷惑还有心疼。
许鑫也坦言,进入新角色后,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面子问题。“有一次,我在保洁时遇到了一位同学,人家问我‘你咋考这个了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含糊地说‘考上了就来了’。”正当许鑫想找借口结束这次谈话的时候,同学的一句 “我也考了,但没考上”,把许鑫给逗乐了,这也让他一下子觉得释然了。
和纪宇、许鑫同一批考入环卫队伍的尹明(化名)在刚上班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让她尴尬的“关心”。一天,她保洁时经过一家饭店,饭店老板特意出来拦住她说:“姑娘,干这活儿干啥啊,上我家来吧,肯定比你现在赚得多。你想干服务员也行,干保洁也行。”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老板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家饭店只有三个厕所,好干。”
对于所有刚刚上岗的大学生环卫工而言,面子上的尴尬往往来不及多想,就被体力上的疲劳冲到脑后去了。
早班是凌晨4点到岗,在清冰雪的紧急情况下,凌晨2点到岗。
这种早班生活对男生许鑫来说,除了起床早让人有些崩溃之外,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女生纪宇的家不在本地,她享受不到其他女生父母早起做饭、护送上班的待遇,只能一个人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地去克服黑暗带来的恐惧。
无论对于男生许鑫还是女生纪宇,有一个困难是两人都要面对的:抡扫帚。几乎所有新来的大学生环卫工刚开始的时候都只会手腕、胳膊用力去抡,经常是刚扫十几分钟就累了。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工作效率很慢。即便是这么慢的效率,纪宇说,每天下班,自己都是靠意志把疲惫的身体拖回家去的。一夜的腰酸背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班开始。
通过跟老师傅学习他们才知道了,抡扫帚不是光有劲儿就行,更不是光胳膊用力就行的。“你看,要用腰带动全身去抡扫帚。这样才能扫得时间长。”纪宇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示范着。
许鑫有一个深刻的对比体会。去年冬天扫雪的时候,他偶尔会有连续工作16个小时的记录,当时累得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今年,哈尔滨遭遇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连续半个月每天都是16个小时的工作强度,许鑫觉得,“还不错,坚持下来了。”
纪宇现在很清楚“下雨下雪用竹扫帚,晴天用毛扫帚”,在扫街的时候,“这扫帚必须往下压着扫,把马路牙子的边儿都带到了。这样处理过的马路才合格。”
作为小女生,她不如老师傅们有力气,但她和她的“小伙伴”们知道怎么做才能效率更高。
哈尔滨大街上的果皮箱都是规律性地间隔一定米数摆放一个。似乎没有人问起过,垃圾箱为什么要规律性地摆放,能不能不规律地摆放。
刚开始的时候,纪宇也和所有人一样,因为是工作,每天都拿着一块抹布,打上一桶水,先把垃圾桶上面灭烟板里的烟头、烟灰倒入垃圾桶内,再用抹布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把垃圾桶上的痰迹、污渍、食物残渣和浮灰全部擦掉。有时候,遇到冻结在垃圾桶表面的呕吐物或口香糖,他们就得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儿抠干净。
擦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有些垃圾箱两三天不擦都没问题,有些垃圾箱早上擦完,不到中午又脏得不行了。
经过观察她明白了,原来,果皮箱的摆放地点、摆放密度是和人流量呈正相关的,“应该根据不同区域的人流密集程度来摆放果皮箱,以求发挥它们最大的效率。比如,在公交站台、学校附近,就应该缩短垃圾桶的间距。”最终,纪宇的这个意见得到了领导的采纳,实际效果也很好。
对于一些在路边倾倒垃圾的店铺、卖秋菜乱丢菜叶的商贩,她也不会一边抱怨“这就是工作”“这就是命”一边去扫,而是会提前发给商家一些免费的垃圾袋。
“成袋的垃圾要比散落的垃圾好处理得多。”在纪宇看来,“可能,这就是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吧。’”
就在纪宇给商家、商贩发放免费垃圾袋的时候,许鑫在思考一个似乎是更“高端”些的问题——他想发明一种机器。
环卫工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擦拭道路中间的护栏,尤其是那些设置在车道宽、车流量大、车速快的主干路上的护栏。
“在这些主干路上工作是很艰难的,又要擦干净栏杆,又要注意躲避来往的车辆,工作环境非常危险。”许鑫也和其他人一样干着这项危险又艰难的工作,只是他在琢磨着,能不能发明这么一种机器来代替人力,既提高效率又减少环卫工人被撞的风险。
许鑫的这个“擦栏杆机器”目前只是在想象阶段,毕竟,一年的时间,工作岗位能够提供给一个新人发挥的空间还有待开发,但许鑫一直坚信,学习过的专业知识不会撂荒。
一位从事环卫工作20多年的领导不经意中提到,当年自己是抡大扫帚工作,那时候,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环卫系统的机械化改变。这种感受,许鑫一直记在心里。
沟通 , 这是个问题
“叔,你们往上走,还有那个花池子,康安路那头是主要的。把那边的冰都刨起来……”还没等纪宇说完,叔的一句“刨啥呀刨,不刨都整不过来,还刨呢”就扔过来了。
12月,隆冬的凌晨五点,哈尔滨天依旧像夜一样黑,没人能看清代理小队长纪宇脸上的表情,只听她语调不变继续说“尽量弄吧。然后还有那边,那边还有浮雪,拿小铲子都把它们铲起来。我一会儿再过来啊,叔。”
2013年10月,纪宇从第六中队被调到了第四中队任代理小队长。对于这个工作的变化,她认为这是“表现不同”的结果。
现在,与正式队长不同的不仅仅是其他队长的工服是黄色的,而代理小队长纪宇穿的是和所有环卫工一样的绿色的工服,还有她的年龄和队员之间的差距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沟通问题。
10月上任的时候,纪宇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把队里50多名叔叔阿姨的名字和劳动时的样子都记下来了。这样做是为了准确记住每天都有哪些人出勤了,出勤的结果将决定一位环卫工月底的时候是否能够拿到全额工资。纪宇很清楚,叔叔阿姨们对工资的重视程度。
“刚开始给大家分配任务的时候,我也有些害怕,主要是怕给他们分配工作不均。”此时,纪宇发现,面试时那道“调节不同工人之间因工作量而产生矛盾”考题的现场版,解答起来远比口头叙述要难得多。因为,一旦大家心里对分配的工作有意见,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不一定能看清,但“不动弹”的反应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听她分配任务的人越多,不动弹的时间就会更久一点。
“不动弹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需要反应一会儿吧,或者是他们在考虑去干这个活儿需要带什么工具。有时候我也会直接安排他们带什么工具,效果能好一些。刚才就挺好,你看,我安排了他们的工作,然后带着他们一起走,他们就跟我走了。”纪宇很满意采访那天早上自己的表现。
同样目前担任代理小队长的许鑫则认为,“不动弹”是因为他们在琢磨“公平问题”。“我也是在扫过街之后才知道,哪个活轻,哪个活重,尽可能在分配任务过程中公平一些、合理一些。”
对于新来的大学生们,要想干好这份环卫工作,要想融入这个集体,要想让这个集体发挥应有的效用,光有力气、技术是不够的,他们还要懂得如何与“叔叔阿姨们”沟通——这是管理学方面的问题。
今年进入6月,哈尔滨的气温随着夏天的到来节节攀升,刚刚入职半年的大学生们因为嫌热,经常会把口罩摘了进行清扫作业。他们中有些人“宁可吸尾气,也不愿意大热天带着闷呼呼的口罩”。
然而,这种想凉快一下的行为被老同志们认为是“臭美”,“搞特别”。
“我们干了一辈子了都这样,怎么他们来了就非得弄点儿不一样的呢?”老同志的不满让新来的大学生们也很为难,在“凉快”与“妥协”方面,他们选择了后者。毕竟,环卫工作更多的时候是一项团体工作,而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在实际工作中,纪宇学会了去和叔叔阿姨们多交流,什么事情都替他们多想想。比如打电话提醒他们哪儿有 “冰溜子”小心坠落,比如一个一个打开他们肩头忘记打开的爆闪灯。
“什么家长里短啦,孩子上学、结婚啦,都可以没事儿的时候聊聊。”纪宇现在越来越肯定,叔叔阿姨们都是非常质朴的人,只是有时候不太会表达而已。
许鑫和纪宇遇到过同样的问题。每当他发现发出的命令无法推动工作进行的时候,他会想点特别的办法。夏天时,许鑫就会买来一箱水,每人发一瓶,在冬天,就买来一兜橘子分发给大家吃。这些钱,都是从他扣完各种保险和公积金后的1300元工资里出的。
他认为,人心都是肉长的,要理解叔叔阿姨们。
现在,“叔叔阿姨们”认为,这些大学生们“挺会说话的,挺懂事,挺好。”
离开的人所带走的
由于资金到位了,梁鸿飞(化名)在今年8月末选择了离开环卫工作,回家自己创业去了。
“在环卫工作的这9个月,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梁鸿飞曾经是一家外企的培训人员。他也考过公务员,“第三名,人家要前两名。”之所以来到环卫,是因为“考上了,档案被调走了,考不了别的了。”
凭借着驾驶技术好,在别人还在接受培训的时候,梁鸿飞已经可以开着“小微型”车上街收垃圾去了。
“每天处理300个垃圾桶里的3吨垃圾。”梁鸿飞说,刚开始那会儿,他被垃圾熏得吃不下饭。
“过去你问我能不能每天倒掉3吨垃圾,我肯定告诉你不能。”事实上,梁鸿飞做到了。当同批去的其他三个人都累病的时候,他还在坚持着。9个月的环卫工作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潜能,什么叫辛苦,怎么样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以及换位思考到底该思考点儿什么。
最重要的是,过去,他知道自己有些小清高,也知道自己眼高手低,但就是踏实不下来。
“干过环卫,就踏实下来了。”
“现在还有什么更难的吗?无非就是坐在那里和各种人打交道,谈生意。还能比让你每天去倒三吨垃圾更难的吗?”干过环卫的梁鸿飞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人走了,更多人像纪宇、许鑫选择留了下来。对于未来,他们都没有多想,尽管在去年的招考公告上明确写着,“在本岗位连续工作三年且年度考核优秀,将有机会转为本单位管理或专业技术岗位。”但目前,这两位进步稍快的年轻人只是希望做好眼前的工作,不去想更多的未来。
“哈尔滨一万两千多名环卫工,存在临时工多、年龄大、流动性大的情况。日益增多的机械化操作更需要人才,在队伍管理方面也需要更新换代。”哈尔滨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孙明磊表示,招聘大学生环卫工,是希望他们从基层做起,将来发挥他们的知识优势、年龄优势,为哈尔滨的市容环境卫生工作提档升级。
在孙明磊看来,在一线已经熬过了一个冬天的大学生环卫工们已经离春天不远了。
“如果说,过了这三年,你还是只会默默无闻地扫地、干活的话,那我只能说,很抱歉,你已经习惯这个工作了。”孙明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