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后的女人》　张国立

　她是这么问的：

　「我最近胖了，你看我的小肚子。」

　威利扭头看了看，觉得跟平常见到的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可是也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至少绝对比纸片模特儿胖，但威利当然回答：

　「没有呀，这不算胖，说到胖，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肚子？」

　她咬咬嘴唇，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无论什么决定威利都无所谓，他清楚，反正都是她的决定。

　「不行，你骗我。」她瞪大两眼看威利，「而且，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在乎我，要是别的女人，你一定会说胖。」

　这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威利伸个懒腰，电视遥控器呢？

　「即使我胖到裤子穿不上，你也不会在乎，因为你麻木。」她开始发作了。

　找到遥控器，这个时间Discovery频道播狮子找晚餐的节目吗？

　「还没结婚，你就对我麻木，以后怎么办？」

　她一定要答案，好吧，威利拉她站上体重器，一串数字跳来跳去，终于停在48上，他指着数字说：

　「你看，没胖吧。」

　她甩开威利的手，跺脚进卧房，不过进去之前她摔下一句在地板上弹跳半天的话：

　「要是以前，不用我说，你会先说我胖了，陪我三餐吃色拉，你现在根本连看我也不看了。」

　这是威利坐在医院门诊室前的原因，小路刚进去看诊，不准威利陪，她还在生气之中，至于生气的原因，威利仍想不透，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生气。

　逛了医院内一下，什么时候连大型的综合医院也有减肥门诊、营养门诊、整型门诊，甚至皮肤科提供去斑和拉皮手术？

　一个女人戴着以前美国西部片里独眼龙的单眼眼罩，笑嘻嘻从眼科出来，威利明白，她不是遇到枪手被击伤一眼，她是来做双眼皮的，一次做一只。眼科医生辛苦，每个女人只有两只眼睛，不像牙医那么好做生意。

　小路刚出来，她嘟着嘴念：

　「叫你不要陪，偏要陪，既然陪，又到处乱跑，是不是去看别的女人？」

　嗯，看到独眼龙。

　「医生说我要调整饮食，早上多吃点，中午正常，晚上越清淡越好。」

　那喝水够清淡了吧？但威利没说，他摸摸鼻子说的是：

　「以后都吃青菜，水烫的，炒都不能炒。」

　「什么以后，现在开始。」

　不是说好看完医生去吃汉堡？不吃汉堡，到哪里找青菜？

　「我就知道，不愿意对不对，还没结婚就这么自私，永远只顾自己。」

　威利什么也没再说，乖乖跟着小路走出医院，走到街上，走进一家餐厅，小路点了份色拉，并交待不要加酱。威利还没点，他才翻到牛排那页，小路便抢过菜单，

　「自私鬼，别想勾引我，你也吃色拉。」

　吃色拉。

　轮到威利进医院了，他也挂减肥门诊，医生是死党小胡的朋友，应该警告他对小路讲点实话吧，医生总不能为了赚几文钱，弄得女人全成仙，男人全成饥民。医生带着微笑看威利，

　「没关系，女人婚前都紧张，容易焦虑。」

　「我跟她认识十三年，嫁给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医生发出大笑声，「她不是要嫁给你才紧张，让她紧张的是那件结婚礼服。」

　女人究竟嫁的是男人，或根本嫁给礼服？

　「结完婚就没事，到时候说不定成天喊肚子饿。」医生用暧昧的眼神仍看着威利，「婚后也有另一个毛病，成天念个不停。」

　「不是都结婚了吗，她们还有什么好念的？」

　「念啊，」医生打个呵欠，「念男人怎么晚回家，怎么不带她们去看电影，怎么外面晒的衣服也不晓得收，怎么你妈又要你们回家吃饭，怎么隔壁那家人非把音乐声放得像开演唱会。」

　会吗？威利记得老妈才会这样，难道小路也会变成这样？

　「也没什么，男人以为结婚了，少了约会少了麻烦，女人可不成，她们希望男人比婚前更浪漫，所以，她们更要安全感。」

　「到时候来医院看哪一科？」威利诚恳地问。

　「看耳鼻喉科。」医生竟挖了挖左鼻孔。

　「她感冒了？要看耳鼻喉科？」威利继续诚恳。

　「不是她看，是你看。」

　「为什么是我看？」

　「她带你来找医师看看你是不是耳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