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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巢:现代文明中生命的困顿与微光——读唐捐散文《厝边小记》

(2025-08-07 05: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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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光与巢:现代文明中生命的困顿与微光——读唐捐散文《厝边小记》光与巢:现代文明中生命的困顿与微光——读唐捐散文《厝边小记》


厝边小记 唐捐

 

夜晚坐在桌前看书,一只蜜蜂从门缝里钻进来,绕着台灯盘旋三匝之后,终于撞向灯泡,弹落在摊开的书本上。它并不气馁,又反复冲撞,直到丧尽气力。当它一进室内,我的阅读就被打断了,生怕它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现在它昏昏沉沉地陷入书页,在文字的草丛中微微晃动仰起的脚,显得十分温驯。我捧起书本,拉开纱门,用力把它倒出去,只见它轻轻扬起,沉沉跌落,看来连挥翅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稍作休息,它就能从暗黑的地上爬起,回到蜂巢。

它的巢穴就悬在对面人家的檐下,是用一截树干制成,脱去树皮,挖空树心,并用木板将两头密封起来,再从侧面开洞,就可以横悬为巢。养蜂者把抓到的蜂王,关入这全新的公寓,像磁石吸铁那样,把蜂兵蜂将吸引过来。养在檐下的蜜蜂不比野地,有采不完的花粉。不过细数我们居家附近,倒也有不少花:金匙一样的丝瓜花,舀起淡淡的晨光;流浪的牵牛花,吹奏淡紫色的声响;天堂鸟投向山脚的云;圣诞红摊开没有掌纹的手心……这些花生长在厝边头尾,日夜浸润于人烟之中,蜜蜂从她们身上取材,大概会酿出比较充满“人情味”的蜜汁来吧。

才在桌前恢复阅读,一只蜜蜂又飞进来,重复它的同伴刚刚做过的那些傻事。不过它显然更斯文一些,慢慢靠近、降落,因此竞能短暂歇在灯泡上,像果蝇吮着水果一样。当然,手脚烫得不能忍受时,照样跌下来。

仲夏之夜,许多不速之客慕光而来,若是短命的蝼蚁,或是扑火的蛾类,都算是正常。只有迷路的蜜蜂最令我困惑,它们像采花一样,飞向灯泡,拼命想沾点光。也许灯的粉屑在它们神秘的工厂里也能化作奇特的蜜汁吧。

蜂窝筑于檐下,出于人的设计;燕巢筑于檐下,却是不招自来的。

每年一到秋天,巷子里的燕子就像夏日的蚊蚋那样繁多。它们衔泥,沾水,飞到每户人家的门楣上筑巢,在筑好的巢穴里交配、生卵、孵化,然后忙着觅食抚育幼雏,直到来年春天。它们一旦选定位置,就会年年来访,若是旧穴完好,就稍加修葺;若已崩毁,就在原地重起炉灶。期间非但未付房租,还把泥沙、粪便、枯草根散落到巢下,因此并非人人都欢迎它们。

斜对面一户,多年招租未果,人迹罕至,燕巢最多。屋主嫌打扫燕粪麻烦,乃用一面大约五尺见方的细孔铁丝网,围住二楼以上的屋檐、窗户、阳台,以求杜绝后患。黄昏时,觅食的燕子纷纷归来,想要靠近自己巢,却被那坚韧的网隔绝在外面。这时巢中还有许多幼雏及尚未孵化的卵,燕子们急切地冲撞,终归徒然。只能在巷子内外盘旋、嚎叫,整个巷子变得嘈杂不安。

我站在阳台上,看数十只失巢的燕子在逐渐乌暗的空中仓皇起落。它们尖锐刺耳的啼声,一声一声散布下来,像风沙那样,淹没周遭的虫鸣与人声。但尘埃终于会落定,那啼声由密到疏,由浓而淡。它们似乎深深疲惫、绝望了,终于渐次停歇在电线、树枝,或屋顶、鸽楼上。这时天色是更暗更暗了,燕子的形迹如同一滴滴墨汁,洒入黑色的画布中,越来越难分辨。它们的愤懑与哀伤,好像也这样暂时被夜空吸收了。 


                                   光与巢:现代文明中生命的困顿与微光——读唐捐散文《厝边小记》



【读与评】

唐捐先生(台湾作家)在《厝边小记》中构筑了一个微缩的寓言世界:闯入书房的蜜蜂在灯泡上撞出星火,失巢的燕群在铁丝网外啼出血色。这些被灯光与钢筋切割的生命图景,恰似现代文明中自然生灵的生存寓言。当人类以文明之名重构生存空间时,那些曾经与屋檐共生的生命,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困顿与挣扎。

一、人造光明中的生存悖论

台灯投射的圆形光域,成为蜜蜂眼中虚幻的太阳。它们循着亿万年的基因记忆扑向光源,却在玻璃囚笼中耗尽生命的能量。先生笔下“拼命想沾点光”的蜜蜂,恰似当代人在科技迷宫中迷失的隐喻——我们追逐着人造的星辰,却在数据洪流中遗失了真正的晨曦。灯泡散落的“光之粉屑”无法酿成蜜糖,正如碎片化的信息狂欢难以滋养心灵。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自然时序被恒温空调模糊,生物节律被霓虹灯光篡改。蜜蜂将晨光误读为台灯的光晕,燕子把钢筋屋檐当作可以栖息的枝桠。这种错位的生存智慧,折射出自然界在文明侵蚀中的认知紊乱。就像文中反复撞击灯泡的蜜蜂,现代人也在虚拟与现实的夹缝中,重复着西西弗斯式的徒劳。

二、屋檐下的生存辩证法

先生以惊人的洞察力捕捉到两种“人造巢穴”的差异:养蜂人精心设计的树洞蜂巢,是甜蜜的牢笼;住户架设的铁丝防护网,则是冰冷的拒绝。这种矛盾彰显着人类对自然的复杂态度——既渴望驯化自然获取馈赠,又抗拒与之共享生存空间。当燕子粪便玷污门楣时,我们便轻易撕毁了与自然的租约。

屋檐本应是庇护所的交集地带,如今却成为生存权的角斗场。蜜蜂在“人情味”的蜜汁与灯泡的灼伤间摇摆,燕群在旧巢的眷恋与铁丝网的刺痛中徘徊。这些微型悲剧暗示着更宏大的生存困境:在高度人化的环境中,所有生命都在承受着身份认同的撕裂。就像被倒出窗外的蜜蜂,“轻轻扬起,沉沉跌落”的姿态,恰是自然生灵在文明重压下挣扎的缩影。

三、暗夜中的生命韧性

当燕群啼声如墨汁般渗入夜空时,先生却窥见了惊人的生命力。失巢的燕子没有放弃飞翔,耗尽体力的蜜蜂仍在书页上颤动触须。这些细节构成了黑暗中的希望密码:被驱逐的生命依然保持着飞翔的本能,被挫败的生存意志仍在寻找突围的缝隙。就像文中“浸润于人烟之中”的野花,在水泥缝隙里开出倔强的春天。

这种生命的韧性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文明的重构不应是对自然的全面碾压,而需为野性留存呼吸的孔隙。当我们在阳台安装驱鸟器时,或许该留出供麻雀歇脚的电线;当我们在庭院铺设地砖时,或许该保留几寸让蒲公英扎根的土壤。就像先生最终选择将蜜蜂倒回暗夜,我们也要学会在秩序中保留适度的混沌。

合上《厝边小记》,耳边依然回响着在喧嚣中寻找生活的本真——读季羡林散文《逛菜市场,真是一大乐事》的哀鸣。这些声音不该被视作文明的杂音,而应成为照鉴我们生存状态的镜子。当科技将星辰变成可调控的LED光源,当都市把季风驯化成中央空调的气流,我们更需要保持对自然生命的敬畏之心。或许真正的文明进阶,不在于建造更高的壁垒,而在于学会与误入书房的蜜蜂共享一盏台灯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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