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濬的一声历史长叹——读《送黄童子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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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杜茶村(1)
杜濬的一声历史长叹
——读《送黄童子序》
杜濬初见童子,听说“泰州黄童子虬,年十一即以善弈称下弈秋一等耳”,他的反应是“余顾之而笑别”。这仅是泛泛之交,似信非信,纯属应付。
等到再见童子,听闻五年来孩子的成长经历,亲眼见到孩子“敏颖可喜”,特别是听到其父炫耀时,杜濬的反应是“顾童子而叹”。
其他座客询问叹息原因时,杜濬是“默然不之答”。
想到童子的成长过程,他不禁产生“深惜童子之意”,乃至有了“滋为童子惧焉,而莫能挽之”的忧虑。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到,姜堰有些人说到围棋国手黄龙士时,总喜欢自豪地拉出杜濬,说他如何如何赞美黄童子。其实,这显然是戏说或歪说。
这可能有以下几种情况:
断章取义,甚至曲解;
连原文都未看懂,或者根本没看过,食而不化或拾人牙慧;
因袭旧说,以讹传讹。
今天,我们宣传黄龙士,当需要引用到杜濬的《送黄童子序》时,还是全面准确些为好。
作为一个教师,在这里我不想就杜濬所宣扬的一套“先王之教”的具体的教育内容作过多的评说。
我只想说,不要“夺其入学之时”的教育理念,无疑是符合儿童成长规律的。
他对家长“以贫故,不得已而鬻童子之技”的教育目的表示不屑,显然具有可贵的价值取向。
他对童子因“不暇从事于学”,而“所遇者”是“名王、将军”的生存空间和“所习见习闻者”是“厚赉金帛,留居毳幕,日为潼酪之饮”的生活环境,表示忧虑甚至恐惧,这难道不是在强调环境育人的极端重要吗?
当年的黄虬,就如同当今的郎朗和李云迪,都是娱乐界的神童,羡煞多少家长。不过,三百多年前,杜濬在《送黄童子序》中针对这种神童的培养提出的警醒语,倒值得我们深思:“凡今之人,乃或不知其为不幸,又甚至以不幸为幸。”
幸或不幸?杜濬当然有他的看法。难怪他在《送黄童子序》中四次写到“叹”。这一声历史的长叹,延续了三百多年,直到现在还在九州上空回响。
行文至此,还有三点要说:
一,杜濬说十一岁的黄童子“质犹婴孩”,不是赞其童真,而是客观描写,是说他发育不良。黄龙士早殇的原因,传说很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与他早年家贫,过早终日以棋为生,因而发育不良是有密切关系的。
二,座客见杜濬叹息便问道:“何叹?岂非叹己不解弈,而空遇国手耶?”其实,朋友们都知道杜濬是懂棋的,当时这不过是戏言,逗老先生发表意见罢了(算下来,杜濬当年六十岁左右)。否则,童子之父也无必要带黄虬来谒见诗人杜濬。除了他是名人,还因为他懂棋。谓予不信,请看下面这首杜濬的《观棋行》:
倪生周生居比屋,秋凉赌酒凭棋局。布子浸多胜负分,倪生黑子弥方幅。
周生暗数色沮丧,细语微闻五十六。安排今昔周作东,溪蟹香醪入吾腹。
俄顷局中忽大噪,喜者却惊愁者笑。地复天翻一着差,可怜官着还难料。
老夫赌此惆怅不能餐,棋乎棋乎何足叹。
杜濬懂棋、善弈,此诗可见端倪。联系《观棋行》煞尾句“棋乎棋乎何足叹”来理解《送黄童子序》,杜濬是为棋童叹!
至于杜濬其人,是出名的狂狷之士,性情高傲得很。他家里很穷,房子装了扇竹门,午睡或有事时就在外面加把锁,客来必须在外坐等,即使大官到了也如此。有人劝他不要太孤僻,他解释说:“某岂敢如此,只是一味好闲无用,但得一觉好睡,纵有司马迁、韩愈在隔舍,亦不及相访。”老先生哪里会怕什么“国手”?据说,钱锺书有一次就引用了杜濬这段话来拒绝达官的邀约。
三,杜濬为文,以议论处最为精彩。不少人往往为己所用,只是瞄住他的叙述部分。其实是买椟还珠。即以《送黄童子序》来说,其议论部分就是全篇的华彩乐章。姜堰人经常引述的杜濬的《杜来阁记》,也是妙在议论。老先生是高人,吃了人家的,却不一定嘴软。说几句好话后,接下来该说什么,想说什么,照说不误,而且说得精彩,这就是水平。过两天,我可能还会说说读《杜来阁记》的体会。
真希望夜航船上的僧人,看到我的这篇小文后,伸伸脚,睡下来。
杜濬的一声历史长叹啊!
你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