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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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饮酒的历史悠久,可以上溯到有文字记载的夏朝,也可能更早些。历史的久远,说明饮酒对人来说,最起码是有吸引力的。这种魅力,梁实秋先生曾有过一段妙论:
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会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也会议论风生。再灌下几杯之后,所有的苦闷烦恼全都忘了,酒酣耳热,只觉得意气飞扬,不可一世,若不及时制止,可就难免玉山颓欹,剔吐纵横,甚至撒疯骂座,以及种种的酒失酒过全部的呈现出来。
中国人饮酒大多是许多人一起,一边畅饮,一边阔论。一般说来,很少独酌的,有所谓“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之说,可能是因为一个人饮酒,索然无味,很容易愁肠寸断,不胜悲苦,更会醉卧樽旁。
所以酒中之仙李太白,即使一个人饮酒时,也会“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愿寂寞,找来明月和夜影作伴。汉名相曹参纵情于酒,有求见者,必先邀其饮酒,至醉方休。故贯休诗云:“西伯最怜耕让畔,曹参空爱酒盈樽。”
其实独酌有其独特的情趣。我就有过一次独酌的经历。
那是上大专时的一年中秋节,好像正是一个周末,班上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为什么不回家?也许是心里有点不快,也许是想一个人有机会安静一下。学校后门外有一宋代遗存谓“魁楼”(如今已经翻修了,文前照片即是翻修后的魁楼),当时还没有修葺,周围是荒草野树,平时没有什么人迹,偶尔也有些热恋中的情侣会到此一游。
晚饭后我买了一瓶半斤装的普通白酒,大约半斤猪头肉,一包油炸花生米(那时的经济状况不佳),走到魁楼前的一块空地上坐下,开始我的独酌。
四周已经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开始从东边升起,从树影中洒下皎洁的月华。静谧笼罩,十分安恬。我的心情也很平静,一口酒咽下去,像是一条火线烧了下去,酒很辣,劲很足。一种陶然的感觉油然而生。秋虫在欢唱,微风抚动林梢,唦唦作响。这是古代诗人笔下的山林野趣,还是世外高人追求的物我偕忘的超然境界?
我只是喝着酒菜,吃着肉和花生米,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想去想,应该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吧,可我当时似乎并没有思乡之情。月亮升高了,酒瓶渐空了,人也有些醺然。忽然,我发现落在地下的一粒花生米动了起来,是我醉了吗?是醉眼昏花的错觉吗?我仔细看,那花生米的确是在动。那花生米下面是一群黑色的小蚂蚁,还有更多的蚂蚁从四面八方爬来。我感到很有趣,我用手拨动那花生米,把它拨回一点。可那些人仰马翻的小蚂蚁们很快又聚集在花生米下,合力托起了花生米,把它向自己的巢穴移动。我不再去阻止蚂蚁们,只是低着头看蚂蚁们的壮举,看它们如何搬运这粒我看来很渺小、对它们来说很庞大的东西。
我看了很久,它们却移动得很慢。这时有一些人从我身边走过,是低年级的同学,他们问我在干什么,我指指地下的蚂蚁,告诉他们我在看蚂蚁搬花生米。他们都笑起来,不知是笑我痴愚的醉态,还是笑蚂蚁的弱小可怜。
其实我没有醉,只是在享受酒的乐趣,沉浸在对自然欣赏的惬意中。
当我喝空了那瓶酒,再一次把目光从小蚂蚁身上移至那已升到中天的月轮,忽想到苏东坡的名句:“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对于宇宙而言,我和蚂蚁一样渺小,可我为什么不能像蚂蚁那样,去执着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可能我远远不如那些小小的蚂蚁。那时,我真有些羡慕那些蚂蚁们,因为它们很团结,很众多,也很热闹;而我,却很孤独,也很寂寞。
独酌,有时不仅会使你沉醉,也会让你清醒。
所以,每当夜深月下,我喜欢独酌。在酒的熏陶下,去品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