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的方塔园，然后是醉白池。而醉白池，也是从50年代扩建的外园，进入明清时代的内园。

行程的正序却是营造时间的倒序。不妨改变一下写法，就叫“倒叙的游记”吧。

远远就知道，那片白墙和漏窗的后面是醉白池的内园，但我却是从南侧最不起眼的小门进入的。“十鹿九回头”、盆景展区，走着走着竟赫然是“醉白池原东门”。似乎还没有进入古典的语境，这么快就出来了？

出了“原东门”，外面是一段让人茫然和迷失的空间。原巷弄空间扩大成园林景观，但走在那里不免犯嘀咕：这条路对么？要把我带到哪里？直到“疑舫”出现，内园北面的一片水面进入视野。

驻足于四面厅南北两片以水为中心的景区很长时间。可惜南面正在维修，不能沿着廊子完整走一遍。而更南的那个有雕像的院落，更是只能远远相望了。kirk老师提到醉白池的一种随意的趣味，并未都找到，但这种随意的感觉却经常可见。比如《园冶》里面认为“宜供佛所用”的贝叶式院门，在内园中可以看到多处。

醉白池虽也有年代久远的古树名木，但却没有豫园和曲水园那样蔽日的浓荫。古园林一般对于路径的暗示还是比较明显的，而这里，实际的路线常与园林本身的暗示不同，无意识的体验常常被意料之外的“震惊”所打断，以至于很难完全沉溺进传统语境。这种身在其中却又带着距离游园体验也许就是醉白池的特色吧。


醉白池平面图（东侧为明清时代的内园），引自上海地方志网站

池上草堂
醉白池外园是让人最放松的地方。之所以说最放松，因为50年代修建，带有传统特色的公园并不少见，不需要带着那种生怕自己的眼睛遗漏掉一点点妙处的朝圣心态。

正因为常见，同时带有的时代标签不近也不远。所以，也足够有趣。当我走在上海虹口风格相似的和平公园时，我不会想到这些。之所以在这里想到这些，恰恰因为这里与传统的醉白池之间，只有一道有漏窗的矮墙。

我没有读过近现代中国公园的历史，但总觉得这种“古为今用”中潜藏着那个时代的人对古典园林的特殊理解。这里面，对“看”的理解比“活动”和“参与”要重要得多。其实，仔细比对的话，那个时代对公园的理解，也和我们今天大不相同。

不多想了，看一看风景。春天的颜色首先是最吸引人的。






如果是正序的游记，我可能会重点提及方塔园和中国传统园林及山水画，以及和西方某些处理方式的渊源关系。但现在，我更想说的是，方塔园直接的背景语境是像醉白池外园或者和平公园那样的，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的作品。

和这几个公园比较，方塔园最突出的特点是对墙的复兴。中国古典园林，墙的分隔作用重要，而醉白池外园中除了院墙之外，并无更多分隔。方塔园塔前的影壁就明显具有“墙”的特质，塔后那道白墙更是区隔了塔和后面以水景和草坪为中心区域。其他，东大门处，塔西侧山后的长廊，都含有对古典园林中墙的运用方式的复兴。

但冯先生以风格派（或巴塞罗那馆）式的做法，改变了古典园林中墙的连续性和封闭性特征。方塔园中大部分的墙，主要作用是形成自己的势，然后适可而止。最典型的是作为方塔背景的一字型长墙，有区隔，但并不强调围合。

另一些景区不使用墙来限定。如天妃宫，从北门进入，走过天妃宫侧面时，看不到大殿，但地坪高差和坡道，以及大殿前的一些配饰，其气场，或者说领域感，已经足够强大。

这样处理的结果，方塔园每一景区形成吸引力的中心都明确而肯定，而景区的边界虽然联系和分隔的方法各异，但边界本身的存在方式基本是清晰的。处处可以看到头脑的审视，而不是体验的模糊。


方塔园平面图（引自上海地方志网站）

天妃宫，殿未见，势已足


明代影壁及前面的水池


望仙桥


古木参天


东大门


众里寻他


何陋轩
醉白池内园的古典园林基于使用原因，院落间界限明确但常有意模糊，每一部分中心很多，人的目光在多个焦点间移动而应接不暇。到了现代扩建的外园，每一部分只有视觉焦点的中心，没有明确边界。方塔园中国古典的气息后面，每个景区清晰的中心和明确的边缘却也隐含着理性主义的痕迹。

如果继续往前倒叙的话，在去方塔园之前，我看过松江博物馆。有些失望，原以为至少能看到一幅董其昌的绘画真迹的。不过后来的路上发现董其昌的影子所在多有，但当年松江府的影子却更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