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这就是纽约》；E·B·怀特著；贾辉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不必望文生义，以为怀特在讲述大城市的纸醉金迷，以知识分子边缘人的态度对城市批判揭发。怀特永远不会在大城市的霓虹灯下如塞林格般充满愤怒和迷惘。怀特的心如他驾驶的帆船，渴望着海浪和袤远的蓝天，而海岸背后璀璨的灯火只是苍茫天地的背景。没有比大城市更复杂、混乱、嘈杂、肮脏、疯狂的地方了，但怀特而言，纽约也是有情趣。即便人类让这个城市伤痕累累，也许有一天，一次轰炸就让这座城市成为灰烬，但对怀特而言，观察四十八街的人流，和对面新搬进来的邻居，与观察一只浣熊如何从树上跑到树下，一样使人欣悦。放射性粉尘和和中央公园的号声一起飘荡在风中，宁静的小镇，也逃不过野心勃勃的石油商染指要创建炼油厂，建立港口，世界在纠结矛盾中，日日上演人生的戏剧。

怀特说：“我生活的主题就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他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自己的农场，并钟爱这种生活方式，但却没有成为置身世外不关心人间烟尘的隐士，歌颂田园的诗人。他在城市和乡村间穿梭，并不刻意将这两种生活对立，把乡村当成乐园，把城市描绘成地狱，怀特一边描述自己的猪、鸭子，一边关心石油、核裁军和言论信仰自由，这看似水火不同的世界，却在怀特笔下融合并存。怀特也许没有那么激烈的叛逆，没有超然尘世的理想主义，怀特生活在现世。怀特有时像《夏洛的网》里那只苯苯的、自足安心的小猪，有时又是用生命织网，传递爱的讯息的蜘蛛夏洛。如果这个纷乱的世界真要寻觅和谐的话，一定只有在一颗富足的心中，而不会在报纸的头版头条。

“今天早上我发现，呈现在我脑海里的最生动的记忆，是小孙子和他给阳光晒黑的妹妹闲荡后回到厨房的门前，手中是牧场留给他们的纪念——她满面微笑，拿几枝紫罗兰，他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攥紧一把蒲公英。孩子们把春天严实地留在他们棕色的小拳头里。而成年人对春天将信将疑，他们把它留在心里。”这个春天，我想起留在我心里的E·B·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