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唐•
刘方平《夜月》
唐代诗人刘方平的这首诗《夜月》和李白的《静夜思》一样,我不知背诵过多少遍,每每背来总觉清心怡神,无数过往旧事飘然眼前。
今夜,万籁无声,月光明澈如水,流泻于天地间,也倾泻至心底。我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极目远眺,暮蔼沉沉,远山苍茫如黛,近处的城市静谧幽暝,一切都在这无边的夜色里睡去。而我却无法平静,隐约间依稀听到惊蛰的虫鸣和炎夏的蛙声,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绿色包裹的山包和那条春水漫涨的小河,看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手捧书本,在月光下轻声背诵这首《夜月》诗。此刻,一群女人走来,她们停下脚步,打量着那个孩子,显然被感动了。其中一位老年妇女情不自禁地赞叹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句话一直在我耳畔回响,无数次燃烧起我向上的激情,支撑我走过许多艰难岁月,它像航标,指引我走出了那个偏僻山村和那片贫瘠的土地,成为受人尊重的大学教授。今天,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但我奋斗的脚步却从没停止过。从前,我不知什么是皮格马利翁效应,但我知道我行,当我取得成绩的时候,我知道这是在验证那位长者的预言。
今天,父亲从老家来电话,谈起家乡的人和事,告诉我她——那个曾给我预言的女人去了。她是我母亲的族姐,在饥寒交迫中静静走完她最后的人生。她曾经是地主家的小姐、一个大家族的主管、旧乡长的夫人,年轻时知书达理,貌美如花,许多名流与土匪曾百费心思而不得。时代让她无所作为,寡居多年,对子孙颇寄希望,却无一成器,且多忤逆不孝。据说告别人世的时候,她右手紧抓板凳腿,她的儿孙狠劲掰才掰开。也许死前她有诸多思考,因为有诸多遗憾。
听说她亡故,我有些辛酸,不为她的不幸,而为“悦己者”亡,更为逝去的岁月。她不是圣哲,也不是师者,但她却给了一个在苦难中挣扎的孩子许多信心和希望。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我轻轻地吟诵着,眼前的夜色渐渐变得迷朦和美好。月色,三十年前的那片月色已被永远定格在我生命的像册里,成为我永久的依恋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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