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戏法儿

手疾眼快腿脚轻,浪迹江湖南北中。
亦庄亦谐为糊口,亦真亦幻变无穷。
变戏法儿俗称耍把戏,提到‘耍’就有些不正规,符合北京人俯拾撷趣的性格,活得自在潇洒。在旧日北京的庙会、茶肆酒楼、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这撂地儿的把戏。聚上三五个小童和驻足的路人.当场用白粉画出场子.表演收些小钱。
大年三十之夜的魔术‘戒指进鸡蛋’,还历历在目。小文写来绝无哗众取宠之意,也无心参加‘春晚’魔术大揭秘、大起底。其实最该记住的是——在大年夜,一位来自宝岛台湾的魔术师再给您全家拜年的同时,捎带着还送上了欢乐,就足够了。
“变戏法儿”与“魔术”同源,但形制不同。魔术多是在固定场合表演,观众距离远,可借助于幕布,声、光、电乃至三维立体空间做掩饰。而变戏法儿就随意的多了,不分地点,有块空场能唤来人气就成了。没了遮挡蔽目的家什儿,前后左右都是不错眼珠儿紧紧盯着捡拾破绽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凭得是技艺,靠得是手法高超、迅捷。因而这声喝彩和微薄的赏钱,着实来之不易。是“变戏法儿”高呢?还是“魔术”高呢?如果碰上一个杠头,照准了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您还甭说我还真有点儿含糊!说谁高,准得落点儿埋怨。其实,各有所长;该好就是好,用不着多操那份儿心。反正好的也说不坏,坏的说成好,也白搭。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两者相同之处在于:都不是真的,皆是利用障眼之法蹴就。但所借用的器物多半真实可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您那儿还眼花缭乱呢,大师手里的鸽子已然绕梁而去。那鸡蛋更假不了,主持人不是当着您的面给磕了吗;至于戒指怎么进去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就需要精妙的机关来配合,也是魔术的魅力之所在。明明知道是假的还要看,除了好奇的心理在作祟,怕是与没看明白有关。让人总也捉摸不透,所以也最吸引人。
胡同口有间杂货铺子,卖些油盐酱醋,糖豆酸枣等物。是对老夫妻经营,主顾也是老街旧邻,卖的是个脸熟,也能维持生计。门前大柳树下的空场,就是各路艺人表演的最佳舞台。老掌柜的姓倪,总是搬条长凳乐呵呵看着,还叫老伴儿给艺人们沏壶高末儿候着。
变戏法儿的用铜锣招来人,然后蹲在地下,一般都是先用“仙人摘豆”拢住人:但见几个瓷碗翻来扣去,把几个红绸子缝的“豆子”变得神出鬼没,扣在碗下小红豆一会儿有,一会儿无。见人多了,才亮出真活儿。
那日我着实开了回眼;上来圈场子的是个年轻人,只见他抄起地上的那块红布,七甩八甩,搭在了肩头儿之上;众人的眼神就紧瞧着布了;瞬间红布之上竟然生出了两只黄铜老碗,还冒出了一个三头钢叉。“好!”我连同几个蹭看的小屁孩儿巴掌鼓的山响。围观的大人们也多了,生意这就来了。那年轻人来了精神儿,抱拳道:“老少爷们捧场,咱就变个大点儿的。”慢回身儿又舞起了那块红布幔,左扇右摆七八回了,就是不见搭上肩头,变出玩意儿来。众人兀自纳闷,那年轻人似乎也手足无措,面露难色。
不知何时场中站立着一位老者,银鬓童颜,几缕飘逸的胡须浸染着岁月的沧桑,炯炯有神的慈目彷佛就是一池‘魔水’,一看就知道是个江湖老手。众人恍然大悟,敢情那年轻人是‘托儿’,正主儿在此。银鬓老者拱手揖道:“
徒儿学艺不精,要变的大物件叫我给收啦!容我给您献回丑!”时候到了,老者一个‘
苏秦背剑’;紧接着‘仙人指路’;最后‘倒踢紫金冠’迅即不及掩耳,一个尺八的大花盆子已托在老者的右手之上;左手叉腰,单腿独立!掌声四起,铜子雨点似的往铜锣里扔。银鬓老者身手了得,目眩的还在后面。在一片彩声里,又是一连串‘大鹏展翅’、‘
浪子抛球’、‘仙鹤亮翅’;这是变活儿的前奏,趁大伙儿观赏武艺的当口,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着大盆展示在惊诧的目光之下。我就就只有目瞪口呆了,令我不可思议的是燃着的火盆,如何能够藏在裆里?难道他真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
“好!”
一个好字,中气十足,倪老掌柜也禁不住立起身来。
蹭惯了看街头的杂耍,这一回我是真真正正想扔回钱了。我把身边大姐、小妹的兜儿翻了个遍,一个铜子儿都没落下。发小儿小胖许是着了魔,做出了惊人之举:他挤进圈里,竟然双膝直直地跪在银鬓老者面前,非要认师傅。老者把他扶起,语重心长地说:“这行太苦,怕你遭不了这份罪啊”说完右手在小胖泪汪汪的小眼睛上一掠而过,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精致的铜猴,“留给你拿着玩吧!”......
小胖一直留着到那只铜猴;只可惜,街头吸引我目光的变戏法儿,再也见不到了。倪老掌柜说,北京城不止有‘八大怪’,深藏不露的民间高人,多如牛毛;再问,老先生闭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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