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校放寒假了,父亲早已在后山准备好了烧柴,大姐和哥哥每人拉着一个爬犁,踏上积雪压成光滑滑的山道去山里,向蜗牛一样慢慢的往回拉。北方的冬天有时会出现雾凇的现象,院子四周的树上挂满了冰花,每根树条上都毛茸茸的,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峰似云雾茫茫,雾蔼笼罩着天地之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有股甜甜的感觉,低矮的木屋,烟筒冒着雾一样的炊烟,直直的升入空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柳树结银花,松树绽银菊,把人们带进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恰逢雾凇奇景,心间显然畅快无比。观赏玉树琼花般的雾凇时,会感到空气格外清新舒爽、滋润肺腑,这是因为雾凇有净化空气的内在功能。

每到有雾凇的时候,她们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有雾凇的时候不多见,大家争着往山里跑去看树挂,就连不懂事的我也咿呀着要去。去享受冬日云雾缭绕的朦胧感觉。来到山里,齐膝深的积雪,一步一步向前爬行,嘴里不断往外哈气,鬓角眉毛也挂上了冰花,仿佛长出了胡须一样,这个时候才向真正的回归了大自然,与深山老林混为一体。边走可以边欣赏雪景,到处白皑皑,大大小小的树墩向戴着白绒线织成的小帽,大树小树都穿着洁白的新衣,到处银装素裹。没有一点点的灰尘污染,没有一点点的城市噪音。这里就是天堂,这里就像我们纯真的童年时代,没有人世间的恩怨情愁,也没有达官贵族们的尔虞我诈。
一个寒假下来,家里的绊子堆积如山。至少一年的烧柴没问题了。

家里的柈子每年都是存的好多,几乎够几年用的。
父亲每天披星戴月的工作,我们几乎很少见到父亲,父亲起床上班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起床,等到父亲下班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睡着了。他从事的是重体力劳动,那时落后的林区,几乎没有什么机械可以代替人抬起大木头往车上装。几个人一伙喊着劳动号子,迈着一致的步伐,踏着厚厚的白雪,把一棵棵沉睡在大山里不知多少年的大树装车运出山外。

父亲工作过的地方,那时候的照片都是黑白的。

几个人喊着号子,踏着跳板在装车。
在逾尺深的冰雪中傲然挺立的大树,树叶竟然还没有凋落。顷刻间就被几个人说说笑笑间给伐倒了。夕阳西下。雪地和树林被染成了胭脂一般的红色。霞光清照,斜阳如花。燃烧着烈火般的艳红,凝结着苍苍茫茫的纯白。此时工作的人们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雪国风光。林间树木茂密,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伤亡事,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后院邻居家的叔叔英年早逝,伐树时不小心砸死了,可怜他上有老,下有小。出殡的那天早晨,五个孩子站在一排,望着爸爸的灵柩哭天抢地,此景好不凄惨,类似的事件时有发生。
无论天气有多么寒冷,他们都是汗流浃背。中午吃饭的时候,捡来枝丫生起一堆篝火,掏出从家里带的馒头,多数都冻实心了。撅下一节树枝串在馒头中央,在火上烤,烤热一层扒下一层吃掉。这就是不错的午餐了,困难时期吗?家里供应的白面多数都给父亲带饭了,孩子们吃小米饭,窝窝头。后来母亲经常讲起二姐吃小米饭的情景:“妈妈,不要老吃小米了,灌的我鼻子眼里都是。”
吃过午饭不能休息就得干活了,闲暇下来就冻冰。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的衣服冻的都脱不下来,瘦弱的母亲干了一天家务之后,晚上就是看着把父亲的衣服烤干,以免第二天没有穿的。恶劣的生存环境,长年的户外劳动,得不到好的休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时常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到了四岁的时候,积劳成疾的父亲病倒了,不幸得了结核性胸膜炎,而且胸内积水,呼吸困难,如果不做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那时林业地区木材已接近枯竭,曾经辉煌一时的林业工人已经面临着发不出工资的困境。怎么办,母亲焦急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是大姐连想都没想,就跑去场部找到了林场场长,“扑通”一声跪到场长面前说:“场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救我的父亲,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该怎么过呀!”当时,场长也挺为难的,毕竟林场正处在困难时期。可是无论怎样还是先救人要紧。于是,场长火速安排车把爸爸直接送到了林业局直属大医院去住院救治。
妈妈也随着去护理父亲了,父亲这一病,使我们这个原本温馨的家从此蒙上了挥之不去的悲凉。家庭的重担就全落在了大姐的身上了,那时她十四岁,最小的妹妹二周岁,眼下正值春季种地的季节,家里还养着几头猪,羊,鸡,狗的。繁重的家务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每天还得去几百米外的大井挑四五挑水。又要照顾我们姊妹几个的一日三餐。那时候,大姐在读初中二年级,她根本就无法再去学校上课了,因为年幼的小妹因先天发育不好,似乎总在病中度过,大姐每天背着她去卫生所打针,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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