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的话

近两日翻看残疾妈妈赵定军著《妈妈的心有多高》（十月文艺版），又念及此文，我每次读，都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我与他们究竟有多远的距离。我曾经想，自己矮矮的个子，丑陋的脸庞大抵算是三等残疾了，只到读了他们的故事，我才发现自己还不配这个称呼。他们的尊严，将我惊醒。请尝试走进这卑微而伟大的推销员的灵魂里，看透真正的生活，看看他的境遇，再反观我们自己。我的译法，是在基本保持原文风格不变的前提下有自己的发挥，行家里手不必过于挑剔，我用生命体验去译，本不想做到什么信、达、雅，对得起自己的生命体验便足够了。

 推销员的一天

                                            Tom Hallman Jr./文

                                                 国家玮/译

                         （一）

      这个早晨，五点四十五，闹钟准时响了。他还可以再在暖暖的被窝里呆一小会儿，旋开收音机，气象员正报告今日有雨的消息。人们会理解我的，他暗暗思衬着。

    术后的那道刺眼的伤疤蛮横的爬在他矮矮的背脊上。还有那扭曲的右手指，连鞋带都无法系好。多少次，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放弃一切。然而，离开人世的母亲，她那些温和而激烈的鼓励总回荡在他的脑际，他的灵魂深处。另一种鄙薄的声音同样清晰，那些人曾多么无情的认定他是个白痴，认定他永远也不可能独立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他倾尽一生的时光与命运抗争，去证明那些人的错误。他，不会退缩，不会放弃。

    这样想着，比尔·波特（Bill Porter）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迈出了今天蹒跚的第一步，赶往港口小城波特兰（Portlan，美国俄勒岗洲的一个港口城市——译者注），那，就是他的“战场”，他孤寂的在那“战斗”，为了独立的生活和人的尊严。他是个上门推销员，如今也已63岁了。他的对手实在太多，并且正步步向他的生活紧逼：他那伤残的身子，早就背叛了自己，不再听话；还有这飞速变化的花花世界，似乎永远把他甩开，不再需要他了。

   虽然手抖得厉害，他却依旧开始装配自己的“武器”：一条深色的宽松裤、蓝衬衣再配上一件夹克、褐色的领带、还有棕褐色的雨衣和大沿帽。他相信，形象，决定一切。

    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拿起自己的办公包，迈出了家门。一阵秋风吹来，寒意鄙人。气象员说得不错。他用力把雨衣裹紧了些。

帽沿也压低了。

 

                                （二）

    路旁的车站，7点45，共车准时到达，他把办公包放在司机旁边，在一大群讨人厌的年轻人中间找到了个座位。

    他探出身去，紧紧朝司机那儿盯着，看到包儿还在，便再靠椅子坐正；不多时，又重复刚才那一套动作。因为神经高度紧张，他的笑容显得很不自然。那些年轻人像他射来奇异的目光。他们怎么会明白，波特多么担心自己的包儿，他谋生的全部家当——眼镜、宣传册、定单、别好夹子的领带——都静静躺在那包儿里面。

波特觉察出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便埋下头去，默默的看着地面。

    他的脸上没有些许表情，而在心中，他却清楚，自己原本和那些孩子，不，和这车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正常人。他并不气恼。他还记得从母亲那得来的往事：那正是生他的时候，母亲突然面临难产，一件医用手术器材不经意压迫到他的脑组织，造成了可怕的大脑性麻痹。从此，他的神经系统便处于失调的状态中，说话、用手、走路都变得十分困难。

    13岁的时候，做推销员的父亲被调到波特兰市，他不久便也定居在这里。先进了一家残疾人学校，不久，又到林肯高中（Lincoln High School ）,那儿专门为低能儿开设了一个班级。

    但是，他，并非低能儿。

他的聪明才智被这残疾的身体拖累着，说话也得费力费时，人们往往又没有耐性，谁肯静下心听他说。看着那些在大街上随意奔跑的孩子，那些永远都不属于他的动人的舞步，他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特殊，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波特总想自己干些事儿，她的母亲更坚信儿子会克服自己身上的缺陷。曾经，怀揣着母亲的鼓励，他满怀希望的向福勒牙刷公司（Fuller Brush Co.）递上了一份申请，可是，最终被公司拒之门外。答复是：这孩子连提包和走路都困难……

    波特清楚自己想做的——推销员！他开始关注报纸上那些招聘广告。终于一次，沃特金斯公司（Watkins）登出一则招聘上门推销员的广告来，母亲争取到与公司代表面谈的机会。代表先生起初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然而波特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他，只想要一次试试的机会啊。公司代表最后终于做出了些让步，把一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交给他去做推销。

    刚开始的时候，波特胆怯异常，屡屡犯错；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房主告诉他滚，整个一天， 他得到的待遇都是这样。

    那天晚上回家，波特认真的翻阅了公司的文献资料，发现他推销的产品个个都获得了品质保证，他卖的就是这个信誉，不容别人质疑，他仅仅需要客户的倾听。

假如客人把他赶出去，波特仍会不断找回来，直到他们愿意倾听。于是，销路渐渐好起来了。

    多少年来，他一直都是沃特金斯公司零售商品的最佳推销员。现在，他是该公司44000员工中唯一一个坚持上门推销的员工。

 

                                （三）

    公共汽车停在了公交中转大商场（Transit Mall）,波特蹒跚的走下来。

   他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走路，整个右臂几乎废掉了。他总是难以顺利的支配自己的四肢，整个身子从腰部往上始终都倾斜着，仿佛一阵轻风便可以轻易刮到他一般。有些时候，他简直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他一天要走10英里。

    和往常一样，今天的第一站还是那家擦鞋店，店员帮他系好鞋带；皮鞋也是要经常擦擦，一周两次。附近不远有一家旅馆，那儿有个看门的总会帮他系好衬衫最上边的那个扣子，还会很快帮他戴上他那别着卡子的领带。一切准备就绪，他又来到另一个公共汽车站，这次汽车会把他拉到离工作地点1英里远的地方。

看看表，这是他已经从家里出来近3个小时了。

    风，冷冷的；雨点，开始飘落。波特终于站在了第一户人家门前。从清早5点45开始，一切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按下了门铃。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您好。”

“不，谢谢，我马上要走了。”

波特点点头。

“您介意我过会再来一趟么？”他问。

“省了吧。”这是女人的回答。

她关上了门。

波特的眼里依旧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走向下一家。

门开了。

然后，再次关闭。

    他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不过，依然每一次依然重复礼貌的问候。他要敲开自己的辖区每一户人家的门。人们这次也许不买，不过，也许，下次。一次拒绝不代表永远拒绝。他的很多熟客都曾一次又一次把他挡在门外。

他继续沿街前行。

“我不想试用你的东西。”

“也许，下次吧。”

“对不起，我打电话呢。”

“不要。”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波特依然没卖出一件东西。不过，总会有人要的。

   他接着走。

   敲响一户人家的门。那女人正在后院花园干活。她常买波特的东西，“不过看来今天不行”，她边说边走过来。

“您确定？”波特问

女人犹豫了一下。

“恩……”

   这正是波特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迅速走过去，紧跟她往后院走。把箱子放下来，麻利的打开。戴上眼镜，拿出宣传册，开展起推销攻势来，把一张张图片递给女人，不断的介绍着每个产品。

调料？

“不要。”

果酱？

“不要。也许今天我真的没什么可买了，比尔。”

    应该说，在商机到来的时候，波特的耳朵是他全身上下最灵敏的了；不过他的耳朵却从来不给这一个“不”字注册过。

胡椒粉？

“不要。”

洗衣皂？

“恩……”

    波特突然停住，他终于嗅到了商机，马上回忆起他们上次的交易。

“我说，您的肥皂难道还没用完？那可是你上次打我这儿买的；，现在肯定是用完了。”

“没错，比尔，该给我来一块。”

 

                          （四）

    这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波特，过了晚上7点钟才赶回家。今天的生意并不好，他告诉自己别灰心。这周还有四天的时间等着他呢。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已经坐在家里了。

   这是屋子总让人想起过往的时代，笨重的电话还是手摇式的，没有录象机，也发发电报。

   电视天线依然支在屋顶，在周围的住户中他是独一份。

   他的生活如此孤寂，与人其他人接触的机会恐怕只在工作的时候才有。这当儿， 他正给炉子加热，往里下些简单的速洞食品。

   他一天的工作通常要干上10个小时。

   这个有点疲倦了的人——不论他愿不愿意——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工作全靠佣金，没有节假日，更无论提薪。于是，总有几个月的紧巴日子。

公元1993年，因为多年的奔走与劳累，他再次入院动了一次手术，以减轻身体的痛苦。卧床休养了五个月无法工作，被迫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新房主对他的状况有所了解，把租金固定下来，同意他在这房子里住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对自己一点都不感到失望。

   房子就是房子，人住的地方，仅此而已。

   晚饭做好了，他坐在厨房边吃边听着广播。今天下午他收到了催款的帐单，这周是必须得交了。他的支票簿在楼上的卧室里。

   他的支票簿。

   他打上收款人的姓名，又签好自己的名字。

   他的签名瘦小而潦草。

   甚至有点，难以辨认。

   然而，他知道。

   比尔· 波特。

   比尔·波特，是个推销员！

   坐在椅子上，静听窗外狂风吹打着他的房子，大雨倾盆。明天，他得再穿暖 点。 

   该睡了，他小心的爬上楼去。

   像往常一样，灯按时熄灭。

   又一个清晨，很快再会到来。

（假如是纸质稿，读者将会看到译者留下的泪。——译者注）

 

                               说   明

 

    本文选自1996年《优秀新闻作品》文章原载1995年11月19日《传媒介》，作者Tom Hallman Jr., 美国新闻记者。本文根据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大学英语》选文译出，不提供英文原文，供翻译爱好者参考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文本，请购买原书。请不要将此此用做商业用途，谢谢合作。 

                        

                                               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