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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现代诗歌 |
地泣或国殇(组诗)
汶川,汶川
这是个绝对生僻的词组。绝对的陌生和冷僻
连电脑词库都无法面对这份突然
当历史的记忆功能开始发挥作用。我看见汶川
那些山坳里掩埋着的生命汇成2008最血腥的河流
汶川。汶川。这个闭塞而落后的小山城我没有去过
我只在两年前去九寨沟的途中买了些山民的苹果和花椒
地道而纯朴的滋味。恍惚里我只是瞥了一眼路标
汶川。汶川。我依稀记起了你的名字。山那么大。你那么小
昨天。整个下午和夜晚我都在守着电视望着你的名字发呆
汶川。汶川。以死亡和伤痛一夜间名扬世界的汶川
道路中断通讯瘫痪的汶川。十几个小时后我依然看不见你的脸
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好吗?哪怕仅仅听到你痛苦的呻吟或者哀号
谁以沉默太久的喉咙嘶喊着祖国?满身血污的孩子在废墟上
哭喊着妈妈。汶川。汶川。凌晨我打开那个辛辣的包裹
颤抖的手不忍去数。那些饱满的籽粒。如今还剩下几颗……
幸存者
除了生命。你还能再弄丢什么?
当呼吸成了活着的底线。而空气被废墟壅塞
除了死亡。你还能再占有什么?
当双手抓不住温度。鲜血沦为夜的底色
命运的罅隙里。我们是不幸的幸存者
你还剩下多少绝望。除了活着?
冷五月
这五月的晴午如此冰凉!骨缝里刮过呼啸的哀伤
祝福和祈祷都如此苍白。烛照这世界的是谁的泪光?
如果冷酷能够止血。麻木能够镇痛
那就让腐土学会掩盖。花朵学会伪装!
为什么我的眼里流满泪水?那是我光秃的指尖滴满绝望
天堂里刚送别我的儿女。地狱间还挣扎着我的爹娘!
这宇宙到底有没有上帝?有谁见过他仁慈的模样?
废墟里有死手指问苍天。鲜血涨破冥夜的河床
我的孩子我的爹娘。请在临死前努力把我遗忘
一如我必须遗忘你们遗忘灾难。遗忘哀与痛恨与伤
就让我在遗忘中重拾热爱。结痂的手指抚慰枯硬的麦芒
而你们以死亡的方式陪我活着。如一阵风吹过旷野的金黄
写给都江堰
一些楼说塌就塌了。一些人说没就没了
昨夜还是灯光旖旎千姿百态。今宵却已天塌地陷残垣断壁
都江堰。一个爽朗而湿润的名字
在这个五月。要多少泪水才能洗净你沉重的血污
把山还给青把水还给秀。把柳还给暗把花还给明
把都江堰还给都江堰。谁来把你们还给我们?远走的亲人
哪一座城市我们都是过客。哪一个夜晚都不会为你停留
一如都江堰的雪水。那么湍急。瞬间带走我的呜咽
哀悼日,一个拾荒者的默哀
滚滚车流突然停下。行人也纷纷驻足
同时按响的喇叭让鸟群受惊。扑棱棱飞向苍茫天宇
2时28分。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时间或数字
瓦砾一样深入骨髓。那一刻。哀痛的祖国垂下头来
他显然有些慌乱。他慌慌张张地把装满废纸的三轮车
推到路边。他用袖口擦一把老脸上的汗水。甚至顾不上
整理因流汗而敞开的破旧衣裳。他迅即垂下手和头
他神情肃然。紧闭的眼里同我们一样涨满静默的潮水
他只不过是个进城拾荒的农民。常年与垃圾为邻
他的身躯和心灵都那么接近并且甘于包容生活的异味
他是个挣扎在废墟外的求生者。努力搬挪沉重的命运
汽笛哀呜那一刻。他慌乱而肃然地立着。如一株沉痛的葵
国哀日的北京娃
那些红旗为什么缓缓下降
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站着不动
为什么突然都垂下头来闭上眼满脸哀伤
她生命的词典里还没有地震哀悼和死亡
她稚嫩的童音一如天籁。纯净的瞳孔就是天堂
她小小胸怀只记挂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花狗与睡熊
我教她朗诵三遍汶川。她也没有明白我眼里的泪光
美丽的圆圆还不满一岁半。你趔趄的奔跑让人心慌
陌生的伯伯今天要教会你一个温暖的生词:祖国
亲爱的圆圆。如果你记不住这抽象的概念
那就记住这个下午。你静默的母亲流满泪水的脸庞
老爷子
累了吧老爷子?坐会儿吧。歇歇脚
没有沙发没有板凳。天塌地陷之后。断壁残垣之上
只要有您坐在或者站在那里
老百姓就有了主心骨。残破的家园就不叫废墟
心地柔软的老爷子。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您发火
您甚至摔了电话。苍老的嘴唇哆嗦着
崩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那是另一场心灵的地震啊
全中国的人民胸口都为之一颤
老爷子。今年也快七十了吧?这么大岁数
还老往前线跑。您总牵挂着百姓。其实百姓更牵挂您啊
老爷子。悠着点儿。您健健康康硬硬朗朗
那就是咱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啊
老爷子。这些天我真的不想哭。十三亿中国人
都不想哭。您还记得那个获救的三岁男孩吗?
他叫郎峥。他见到谁都敬礼。也给您敬礼
当您俯下身来。老脸贴着小脸。整个中国都含着笑流泪
时近黄昏。天上飘着雨。废墟之上。我看见一个老人含着泪
孤独地坐着。他静静地望着无边的瓦砾。那份凄凉让人揪心
那份静默让人屏息。朦胧的泪眼中。我依稀认得出
那个凄绝的老人。那个坚忍的老人。就是您啊。老爷子
废墟
那些没有骨头的瓦砾
在坍塌之前就长满青苔和虱子
不要说死亡恐怖
那造成死亡的力量和根由更恐怖
知道吗?小心轻放。最易碎的
不是玻璃。最阴森的也不是废墟
青草很快就漫上来。然后是鸟语花香
血和泪。还没有干透。就已被笑声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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