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门

    门铃“叮咚”的时候，华仔从床沿上弹了起来，一个剪步跨出大老远，又突然紧急刹步。

    床沿到房门4米多，经过一道房廊，华仔一脚跨出了接近2米，伸出的那只手差点够着门锁把手了，突然感觉剩下的一半多距离很遥远。

    华仔的胸口咚咚咚响着，有两只拳头不停地捶打，比门铃的叮咚更急促更沉闷。 

    华仔深吸了一口气。他在网上看到过，作深呼吸可以放缓紧张心情。那口气一直吸进了心窝，再从心窝深处冒出，在鼻腔的顶端转了个弯，然后沿着鼻孔一路呼出，先是缓缓，慢慢加大流量，鼻孔张得很开，气流摩擦孔壁时暖暖的。此时华仔浑身是热的，心里热得发烫，呼出的气流也是热的。华仔站在那里对着门，两只鼻孔是倾斜朝下的，他感觉到了气流正在呈放射柱状喷到了地毯上，地毯是暗红色的暖色调，气流砸着地毯时，柱状立即粉碎，变成了暗红色的气泡泡，朝四周飞扬，昏黄的廊灯将气泡泡照得一闪一亮，在狭小的房廊里塞得满满的。华仔感觉胸闷。

    华仔知道，胸闷是心跳引起的，他已经胸闷了好一会了，只是前面没现在厉害。四十分钟前，华仔象电视剧里的特工那样迅捷打开这扇门，然后赶紧关上，朝猫眼里往外望，看见一个穿蓝绿色工作服的女人从门前走过时，将头转向猫眼的地方扫了一眼，华仔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心跳厉害，胸口有了闷的感觉。华仔在房里走了几圈，想放松一下心情。房里就他一人，静极了，地毯很柔软，脚踩上去摩擦不出声音，但华仔听到了鞋底橡胶被重量挤压发出的吱吱声响，还有胸口咚咚的声响。房间里放了两张床，被褥雪白雪白，差点照出人影，华仔用手摸了摸，感觉摸到了她的背她的胸她的…… 胸口突然咚咚了几下，立即抽手。

    华仔已经等她好长时间了，几次约她，都说没空，真的那样忙吗？华仔知道这是托词。越是约不到她，心里的两只猫爪越是挠得厉害，有时挠得他心不在蔫。华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每次回味这种感觉，心跳就会加速，呼吸也会加快，兴奋和紧张一起袭来。此刻，她终于要来了，华仔想到在这个充满暖意的小小空间里，即将发生他已经虚构了许多次的故事，呼吸就加快了，喉咙里干干的。

    华仔喝了口水，然后决定在她到来前先做些准备。服务员想得很周到，什么都替他准备好了，华仔觉得没啥可以补充的了，就坐到床沿上，用手机发去一条短信：“雁，我在摩天大厦2331房间……” 

    等待就象一条溪流，华仔的心象一片落叶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七拐八弯，一直到不了尽头。华仔正在数着秒时，门铃叮咚响了。

    华仔再吸进一口气,让气在心窝里回旋了有2秒多钟,然后一下呼出,鼻孔里有了台风吹过般的震颤，风直接吹到房廊尽头，砸在门锁把手上，华仔好象看到了挂在门锁把手上的“免打扰”牌子晃了晃。华仔将手搭到头发上，张开手指捋了几下，然后定了定神，抬脚迈了出去。

    门锁把手象公园里老人拄的拐杖手柄，长长扁扁的横在门上，华仔觉得它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暮色，而是鲜艳刺眼，具有挑衅意味。华仔知道，只要他的手按住扁扁的一头往下喀嚓一下，门内门外、他和她就融为一体了。如此融化已让华仔幻想了好长一段辰光，他甚至想到过融化后的景象，有两股涛涛洪水奔泻千里，在深山峡谷间交汇，然后汇合成一股涓涓溪流缭绕在群山峻岭……华仔太喜欢这样的想像了。可是融化就在眼前时，华仔的脚上产生了两股力量，一股将他往后拉，一股将他向前推，后来，向前推的力量战胜了往后拉的力量，华仔走到了门前。

    猫眼眨着迷惑的眼光。华仔眯上一只眼，将另一只眼对上了猫眼。哦，是她，他思念已久的她，比照片更水灵更生动，生动得象真的有一只手捏住了华仔的心，水灵得象有一股温泉淌进了心窝，华仔想呼吸，可是胸闷得很，有些接不上来。突然有一股热气涌上来，化作控制不住的力量，华仔的手一下抓住了门锁把手。

    喀嚓一下，门开了……

                                                 2008/6/2 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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