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不敢有法律意识

 白沙河

中国的农民法律意识淡薄，这几乎成了人们的“共识”。某些官员们说，农民们法律意识淡薄，不好好地遵纪守法；有良知的专家学者们说，农民法律意识淡薄，不懂得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忧国忧民的教育者们主张，应该加强对农民的法制教育，从而提高他们遵守法律的自觉性。如此等等。

这种“淡薄说”似乎有根有据。农民没有受过很好的学校教育，当然更没学过法律条文；农民遇到侵害自身利益的事情，往往不会请律师打官司。例如，到了现在这种年关时候，工钱讨不回来，有的民工便爬到高楼上、吊塔上、电线杆上等等，以死相要挟来讨要工钱；例如，对征地、拆迁等有意见，就会上访、赖着不搬。想想也是，“你傻啊？不会去告啊？”也怪不得许多“富有同情心”的人们在“哀其不幸”的同时，会“怒其不争”。

然而，果真如人们所想，农民法律意识真的淡薄吗？去年秋天回家乡，天性沉默寡言的大哥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前几天电视上有一个很有名的法律专家讲，农民法律意识淡薄，应当提高他们的法律意识，让他们学会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唉，我们敢有法律意识吗？”尽管我知道说出这话还有另外一些很实际的原因，但从一贯遵纪守法的这位没上过多少学的农民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当时还是使我心中一震。震惊并非来自对我并不认同的“淡薄说”的冲击，而是来自于两种人在认识上的巨大差距：在专家学者那里的“淡薄”，在农民那里不仅不存在，而且，被视为法律意识淡薄的农民自己还想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即，在农民自己那里，法律意识淡薄与否或有没有法律意识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也不是他们想不想有的问题，而是“不敢有法律意识”。  

我不想在这里对“淡薄说”进行商讨，只想说，人们在坚持“淡薄说”时，有没有想过造成“淡薄”的各种原因中，就有“不敢有法律意识”这一条？！或者更进一步问一问，农民们何以“不敢有法律意识”？“不敢”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有一条可能就与“法律武器”有关。既然是“武器”，就会威胁到对手，那么，对手会让你拥有“武器”吗？当你真的拥有“武器”之后，对手（尤其是那些强势对手）是否会更加重了对你的“打击”？如此一来，出于种种考虑，这件“武器”不要也罢。或者，有了“武器”也不敢用，乃至装出“两手空空”的样子也未可知？

更具体的原因，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完的，那大概可以作为一个研究性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