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是草原游牧民族的衣食父母，须臾不能离。牛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养育了自己的人，她吃的是草，提供给人的是香喷喷的奶，是肥瘦相宜的肉、是可酱可涮的内脏、是宜衣宜甲的皮、是能入药能碾粉的骨头。人们因此也爱牛、护牛，崇牛、敬牛，更把牛视作上天派来庇护人类的神灵，祭祀它，并通过它与上天诸神勾通，以获得上天的庇佑。

契丹作为从草原深处走来的民族，更是把牛作为始祖繁衍天族诞生的媒介。白马青牛伴随着天神地祇孕育了契丹族，契丹人知恩图报把白马青牛视为与上天神灵及祖先交流的神物，凡祭祀必刑白马青牛以祀之。在日常生活中，契丹人也把牛头当作护身神灵挂饰在身上，乞求青牛神护佑。

笔者收藏有一面早期契丹民族盔甲上的护心镜，径约180毫米，厚5毫米。近5毫米边缘中心立体塑铸一颗硕大的牛头，牛头长着弯弯的巨大牛角，神形毕肖。这个牛头护心镜是绝妙的契丹族人乞求牛神在战场上保佑自己平安的真实写照。

无独有偶，近日老友辽金泉藏给我发了一个头顶铸有契丹文的面文镌铸“大辽关防”的牛头牌，要我师徒考释。牌通高92.6毫米，牛头高37.8毫米，牛头脸宽17.1毫米，牛头角宽53.2毫米，牛头厚7.8毫米，下牌高52.7毫米，下牌宽46.3毫米，下牌厚3.9毫米，重105.4克。牌上牛头与笔者护心镜牛头极为相似，也是维妙维肖，神形具佳。牛头顶阳铸一个契丹字，经查，汉译意为“延”。牛头下联铸一方形牌，边框内阳铸“大辽关防”四个隶楷相间汉字。牌背平夷，牛头位置阴刻一个似汉字“放”的契丹小字。经查此字是与牛头顶契丹文“延”字写法稍异的同一个“延”字。牌背阴刻四个汉字“防十八号”，防字因磨损，耳刀的耳朶看不太清，冷丁看会误以为“仿”。

“关防”，此处的意思是，关隘，有军队驻守的关口要塞。此牌后的阴刻文字“防十八号”证实了大辽国确实在境内各重要关口要塞设立了军队驻守防卫的“关防”。但这牌上关防防守的是哪个要害部门？牌上又为什么设计了牛头，其有何寓意吗？

查“关防”守卫之地，要从牌的发现地吉林长春和牌上标识去找，牛头顶契丹文“延”字实际已经明确告知了该“关防”的戍卫之地，“延庆宫”。“延”字是“延庆宫”的简称，是辽兴宗的“斡鲁朵”，地点在高州西（现赤峰市元宝山区）。

“斡鲁朵”，意为宫帐。从太祖起，辽朝皇帝各有自己的斡鲁朵，计十二宫一府。斡鲁朵有直属的军队、民户、奴隶的州县构成独立的经济军事单位，为皇帝私有，死后由家族后代继承。执政的皇后也有斡鲁朵。辽代各斡鲁朵各有专名，设有专官，置宫管领。

《辽史》卷31《营卫志》载：“有辽始大，设置尤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分镇边圉，谓之部族。有事则以攻战为务，闲暇则以畋渔为生。无日不营，无在不卫。立国规模，莫重如此。”“辽国之法：天子践位置宫卫，分州县，析部族，设官府，籍户口，备兵马。崩则扈从后妃宫帐，以奉陵寝。有调发，则丁壮从戎事，老幼居守。”

兴宗的“斡鲁朵”，名曰：“窝笃盌”。管辖饶、长春、泰三州和四个提辖司。是辽中期较大的“斡鲁朵”。“延庆宫”应是牛头“延”字“大辽关防”军戍卫之要塞。其牌为什么用牛头做标识？笔者臆测，原因有三：一是用牛表明“大辽关防”军是宫帐私军，以和政府军相区别。二是表明“大辽关防”军是“有事则以攻战为务，闲暇则以畋渔为生。无日不营，无在不卫。”的非正规军。三是以牛头代青牛神希求它的护佑和降福。

“大辽关防”牛头牌应由政府统一铸造，根据防戍地的不同牛头上刻铸上戍防地名，然后发给各防戍之军。这种“大辽关防”牛头牌应是关防军戍卫之地的“出入证”，属于级别较低的一种军用符牌。别看它级别较，但因为它当时铸的就少，流传保存下来的更少，所以特别珍稀。

这种“大辽关防”牛头牌，辽史失载，它的形制、用途不见所有史料，今天牌子实物的发现补充了史料的缺失，为研究契丹史提供了一件新的史证，其功德可谓大矣！

裴元博    陈传江2010-2-10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