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外婆家的路上，有一棵苹果树。

    小时候，由于两个弟弟年纪还小，母亲照顾不过来，所以外公经常要领着我去他家住上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外公还很年轻，他的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我喜欢坐在他的肩头，我称之为“驾马”。

    有一次，在那棵苹果树下歇息的时候，外公问我：“喜，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棵树，觉得很普通，无论是叶子还是树杆，都没啥特别的，我就瞎编乱造地答道：“是枫树吧……”

    外公抱着我，笑着对我说：“这是棵苹果树。”

    我心里一惊，上前抱着树杆好奇地问外公：“那，苹果就是从这样的树上长出来的吗？”因为故乡在南方，苹果树是极为罕见的。

   “是啊！苹果当然是从苹果树上长出来的！”外公站走来拉着我的小手，他的手粗大有力，却也温柔无比。

    “那秋天是不是会结好多的苹果？”我傻傻地踮起脚尖站在树下仰望，阳光穿过树叶照在那条小路上，时光静谧无声，只有我在静静地幻想，幻想着秋天那满树的红苹果。

    外公就站在我的身后，微笑不语……

    秋天真的很快就来了，我天天盼望着外公来接我，盼望着外公给我带好吃的，当然，更盼望着秋天那满树的红苹果。

　　外公如约而至，那天他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大舒服，出门时，我却依然强烈要求“驾马”。母亲有些愤怒，她把我拉到一旁，伸手就要打我。外公阻拦着母亲，扛起我就上了路。

　　经过漫长的金色稻田后，远远地，我就看见那棵屋檐下的苹果树。不过，秋天虽然来了，但它似乎并没有染上红色。我赶忙从外公的肩头下来，迫不及待地往那棵苹果树的方向奔去。

　　我围着那棵苹果树转了几圈，除了满眼绿叶，并没有找到期盼已久的红苹果。

　　“外公，你……是不……是骗我的，这根本……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苹果树！”我带着哭腔质问外公。

　　外公走上前来，抱着我道：“外公没有骗你，这真是一棵苹果树，只不过，外公没有告诉你，苹果树是北方的树木，移植到我们南方，由于气候原因，很难开花，也很难结果……”

　　“苹果树为什么不能结苹果？不能结苹果为什么还要种它？”我感到很委屈，也似乎很气愤，“让他们把这棵树砍了，为什么栽在这儿骗我！”

　　外公笑着摸着我的脸道：“苹果树的主人是北方人，他怀念他的故乡，所以就种了这棵苹果树，你总不能说砍就砍，对吧？”

　　“那，外公，总有一天，这棵苹果树会开花桔果的吧？”我檫了檫眼泪，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那棵树，“你说，会不会呢，说不定哪天，真的就会结苹果呢！”

　　外公点了点头，很坚定地对我说：“会的，总有一天，会结果的！”

　　那天，为了哄我开心，外公买了很多红苹果给我，堆满了我整个小床铺。我把那些用绳子系好的红苹果，挂在床前，挂在窗口，挂在了外公的旱烟袋上。我陪着外公，坐在青瓦的屋檐下，手里拿着红苹果，看着炊烟升起，看着外婆沿着村头小河晚归的身影。

　　那棵苹果树越来越粗壮，但依然没有开花结果的迹象，开始的那些年，我还会投以期待与关爱的目光，只是时光荏苒，在外漂泊的我，早已记不清它存在的方向；我慢慢长大了，外公却越来越老，他经常佝偻着身子，独自坐在墙根抽着旱烟，他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他会突然叫着我的名字，他对我说，他死后要我为他写一篇祭文，说到死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悲伤，我却只是懒懒地应允着，从不曾主动与他闲谈，我也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拥抱、或者是嘘寒问暖，只是这些我都没有给过，唯一的给予就是些零用的小钱，或者是一件我认为还算不错的衣裳。

　　我总认为，外公对我的感情越来淡，所以，当漂泊在外的我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时，我没有流泪，也并不伤感。直到有一天，和外婆聊起外公，外婆说外公去逝之前，总念着我的名字，边念着我的名字，还边望着门外……当时的我，突然感到一阵狂风晕眩了我的双眼，心中满是自责与悲怆，原来外公对我的爱一直都存在。

　　这次回家，再也找不到那棵苹果树了。我问弟弟树怎么没了，弟弟说早就砍了，都多少年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我站在那棵曾经的树下，想起了曾经树下的期盼，想起了曾经的红苹果梦幻，也想起了外公给我的温暖。是啊，很多年过去了，外公和那棵苹果树一起，都已经被我给无情地遗忘。

李家故事：

关于母亲的一些片段

不能忘却的怀念

一瓶茅台酒

清明，那一抹春天的红

外婆的白发如雪

轮椅上的父亲

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