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花琴说,为了履行上任后要为村子修一条路的诺言,不得不陪着上上下下的男人们去喝酒,而且酒量翻了一番,由3两增到6两,因为男人都是在饭桌上说事的,你不喝酒,连个沟通说事的机会都没有。听她这么说,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真的好想好想流泪。
花琴是通过我们的农村妇女参政培训后竞争上岗的,她竞争的口号是:要当就当正职,副职她不干。结果她如愿以偿,通过竞选当上了女村长,我为她激动过,因为她的成功印证了我们培训的效果。但是,当她上任之后,碰到了一个又一个难题: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支部书记的支持;因为工作回家晚了丈夫把她关在门外;承诺要为村子修路,但是至今还没跑到一笔修路款;到政府部门办事经常遭到冷遇;因为不能兑现诺言,村民开始风言风语......当我知道了她的这些不易,我又不得不开始思索,到底什么叫妇女参政?在现在这样的宏观大背景下,当上女村官又能改变什么?女村官如果和男村官一样都到酒桌上去“把酒论英雄”的话,妇女参政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如果不“随波逐流”,她又能怎么做?
自从农村开始推行村民自治,妇女进入两委的比例就开始下降,民政部统计,全国进入两委的女性只有16%,和农业部公布的农村妇女劳动力已占65%的农业女性化的趋势形成鲜明对比。大家知道1995年联合国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大会出台了两个纲领性文件,一个是《北京宣言》,一个是《行动纲领》。在这两份文件中,都提到了将性别平等纳入决策主流,而且提出了妇女参政比例要达到30%的具体目标。我国政府是两个文件的签署国,也就是说,我们已向世界承诺,要为实现这个30%目标而努力。为了提升农村妇女进入两委的比例,从政治上改变农村妇女的弱势地位,我们“农家女”从2000年开始介入这个领域。开研讨会,办培训班,到全国各地采访女村官典型,创办《女村官》杂志和女村官支持网站,我们不遗余力地做着我们能做的工作。但是,妇女参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以男性为中心的政治制度不会轻易接纳女性登上政治舞台。从这个意义上说,花琴遇到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参政妇女普遍遇到的问题。陕西妇女理论婚姻家庭研究会经过一年的努力推出了“合阳模式”,即通过和省妇联、县妇联三方通力合作,使一个县实现了0到20的飞跃,一下子选出了20个女村官,我们为此欢欣鼓舞,并希望能学习和推广“合阳模式”。但是不到一年时间,据说已经有5个女村官先后提出辞职,我相信提出辞职的女村官绝不单纯是能力问题,而是像花琴一样,她们一个人要面对一个社会的挑战。
当然,希望也是有的。贾俊桥就是我们《农家女》杂志推出的明星女村官,她说,刚上任的时候,她也是揣着香烟去敲人家的门。但是,最终取胜的不是香烟和酒,而是用实力作证。只要到过龙居村的人,亲眼目睹她带领村民在海拔上千米的山顶上建起的生态园,没有不为之感动的。现在她到各个部门去办事,谁也不会小瞧她。连任五届村委主任和两届省人大代表的她,已在从政的路上游刃有余。她说,现在她面对的挑战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因为她干得实在太累了,总想停下来歇一歇。但是她又不能歇,因为村民还没有从生态园中得到实惠。她承认,女村官从政真是太难了,为了获得平等的话语权,她付出的是一生的努力。因为跟踪了俊桥13年,我是在太了解她这句话的分量,同时我也知道,她十多年的艰辛付出获得的绝不只是平等的话语权,花琴说,没有贾姐作榜样,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去参加竞选的,在农村妇女从政的道路上,贾俊桥无疑是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