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议：混合所有制要过董事会表决这道坎

关于《决定》提出要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许多民营企业家心存疑虑，担心国有大股东利用控制地位损害小股东利益，以至于担心混合所有制是一个陷阱。在媒体高调澄清外资、民资可以控股国有企业是对官员讲话的误读误报之后，这样的担心有增无减。

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在《决定》表述“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这段文字时，后面紧接着是“推动国有企业完善现代企业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后者的“完善”，的确就不会有前者的“发展”。

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十年前曾受邀赴顺德考察粤美的。期间曾向陪同考察的一位公司董事提了个貌似傻乎乎的问题：董事会成员一定是单数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客气地说：不对，并建议他看一部美国老电影《十二怒汉》。

严肃地讲，我国在20年前开始着手建立的现代企业制度，有着许多急功近利的色彩，其中最关键的是吸收了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的法人结构建制，但缺少了受托人制度这个核心。后来虽然加上了公司治理这一内容，但对于受托人责任治理却轻描淡写，不及要害。记得我当年在国家会计学院及清华大学讲课时，有一个重点就是由受托人责任治理缺失导致的无效公司治理。我还主持过公司信任度、特许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信任度等重大研究项目，这都是旨在强化受托人责任治理的，虽然曾轰动一时，但都没有收到政府有关方面及业界的足够重视。

读一点公司法及证券法的历史沿革书籍，人们就会知道，所谓现代企业制度是从衡平法当中的受托人制度出发的，就连股票这个词的正确英文也是equiti，即衡平法。

毋庸置疑，董事会制度的关键就在于表决制度，而董事会组成也是由此决定的。国内现有的董事会表决采取多数制，因此董事会成员必须是单数或奇数。但是，与受托人制度相应的董事会表决制度一定是一致通过，因此董事会成员可以是奇数，也可以偶数。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受托人在法律上是一个人，董事会作为股东大会的受托人是要对全体股东负责，而不是对个别股东（包括大股东）负责。之所以不能采取多数表决通过的方式，而必须一致通过，就是为了防止大股东利用其股权的控制地位去损害小股东的利益。股东无大小，股票是等分的，股东权利也必须是平等的。

如此说来，国内证券市场中小股东利益为什么总是受到侵害，合伙生意为什么难做，以及当下许多民营企业家为什么担心混合所有制是一个陷阱，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归根结底都是董事会（也包括监事会）采取多数表决制的错。

为什么不说是股东大会采取多数表决制的错呢？因为股东大会的表决天然存在一种退出方式，这就是“用脚投票”。除此之外，成熟市场还建立了针对中小股东利益的特别保护机制，只要存在大股东损害小股东利益的事实，小股东就可以告倒大股东。但无论怎样，董事会的一致表决通过，是对小股东利益的最基本保护。

说到这里，看过了电影《十二怒汉》，你就会明白，如果陪审团是多数表决通过，而不是一致表决通过，影片里那十二个陪审员犯不着挣得个面红耳赤、喋喋不休，但那样的话，一个清白的人就会蒙冤甚至屈死在成文法（一般意义上的法律）之下。

大家不妨联想一下，由于采取了董事会的多数表决制，究竟有多少中小股东利益葬送在这一企业制度之下？进一步说，如果董事会不确立一致通过的表决制度，混合所有制改革在中国会成功吗？

所有致力于企业发展的人，包括企业家、学者、官员，连同股票投资者，都应当来思考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