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群被遗忘的功臣
载入基尼斯纪录的文化工程中国常德诗墙
我的职业是记者,每当为弱势群体的人员解决了一些困难时,他们会流下感激的泪水。可是,一群知识精英在我面前留下感激的泪水时,心灵之震撼是我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在常德城沅水边上,有一处举世闻名的文化工程——载入基尼斯纪录的中国常德诗墙,它是利用绵延六公里长的城市防洪墙,在墙体上镌刻中国一流的诗书画刻作品,一道冰冷的水泥墙,因为融入了文化,而使这座城市更加具有灵性。常德诗墙被誉为“名邦首创”“诗国长城”,成为常德的一张文化名片,常德市委市政府接待贵宾,必定要欣赏这一骄人工程。
这样一项价值连城的工程,有谁能想到,它的初始并不是政府建设的项目,而是一群退休知识分子的自发行为!从1991年起,这群老人便在江边搭起窝棚,开始了艰辛的文化“长征”。2000年的一天,这群文化义工将这一伟大工程和上千件中国一流书画家作品原件移交给市政府时,有谁能想到,他们化缘所得和市政府的直接拨款仅仅五百万元!
常德便因此有了美丽的诗墙公园,有了中国第一个“诗词之市”的雅号。当人们把镜头一次次对准诗墙时,那群老人的身影,却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2009年10月的一天,身为政协委员的我在参加文史委举行的一次课题调研时,联系文史委工作的副主席张新民同志谈起一件事,他说诗墙建设者刘先老人的遗孀背着一大捆刘先的诗集,到各单位卖钱以补生活之需。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一个佝偻的老太婆的身影,他的先生刘先就是累倒在诗墙建设岗位上的,给她留下一个清贫的家。大家的心情随着张新民同志的讲述而越来越沉重,最后一致认为,常德诗墙如此辉煌,常德不能忘记那些默默无闻的有功之臣。
我有幸参与到这个课题调研中,犹记得随张新民副主席造访80多岁的杨杰老先生时的情景,这位曾被医院两次下达病危通知书的老人,硬是在病榻上编纂成了全面介绍诗墙文化的800万字丛书,而从事旧体诗创作的他坚持没有让自己一首诗刻上诗墙。当他得知我们要为诗墙建设者鼓与呼时,他颤巍巍的伸出枯瘦的手与张新民副主席相握:要快呀,再不做这事就来不及了,20年间已走了七个老人了,只剩下十来个了,他们连一张奖状都没有得到过呀……
从杨杰先生家出来,我们课题组的人便感到了一种神圣与庄严,便觉得一定要与时间赛跑,因为这十来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说不准其中有一个明天就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于是,过了两天,文史委李清彪主任派车将阮先、陈国安、张弓、周正馥等老先生请到市政协会议室座谈,谈到当年建设的艰辛,这些老人未语泪先流,他们掏出自己的积蓄,他们放弃退休后与子孙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光,痴心不改,全身心投入诗墙建设。为了节约每一个铜板,外出向名家求画时,老人们坐火车硬座,每餐吃一元钱的稀饭馒头,上千件国内一流书画家的作品,百分之九十是名家们被老人们精神所感动而无偿捐助的。可是,当他们向这座城市奉献上这一伟大的文化工程后,他们享有的只是遗忘和寂寞。
听着他们的叙述,我记录的手在颤抖,我们课题组的人心情都是一样的,一定要让这座城市记住这些无名功臣。可是真正在执笔时,我却有些犹豫了,如果说他们被遗忘了,那无异于批评有关部门工作不力,缺少人文关怀。但最终,我淡化了我的记者身份,强化了我作为政协委员的角色意识,政协委员的使命便是建言献策,如果左顾右盼,又怎能履职呢?在课题组其他委员的一起商议下,我注意措辞,三易其稿,终于完成了《不要忘记常德诗墙的建设者们》的提案。
2010年元月17日,政协常德市五届三次会议召开,我代表课题组在大会上发言,那天气温很低,但我热血沸腾,用较标准的普通话向与会者传递着一种强烈的情感,会场上鸦雀无声,当我结束发言时,雷鸣般的掌声告诉我,我们政协委员为那群老人的呼吁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
常德市委书记卿渐伟当即在这份发言稿上批示:“诗墙是一个形象、一种精神、一部历史,她为推介常德、提升常德形象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她的建设者们我们不应忘记……”
有关部门最后采纳了我的建议,在当年的诗歌节上,隆重表彰这群有功之臣。2010年6月10日,中国常德第三届诗人节上,当这些老人或坐着轮椅,或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颁奖现场时,掌声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老人们被市委市政府授予“诗墙建设先进工作者”称号,分别获得五千元到一万元奖励。
散会后,这群披着授带的老人在出口处遇到了我,他们握着我的手,说着感激的话,老泪纵横。而我也终于止不住落泪了,这是喜悦的泪水,一个政协委员,一个提案,就让一座城市记住了一群老人,就让一群老人得到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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