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旧作)鳩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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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辛散文 |
昌乐城东八九里有座山,自古以来叫“孤山”,也叫“首阳山”。山上有座庙,自古以来称“双贤祠”。山上有庙会,自古以来就是农历三月三。来我们这个小县城已经22年有余,整日里不是为教学忙碌就是为生活奔波,当然了,也许主要是懒的缘故,至今还未曾造访呢。常与家人念叨此事,总以为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憾事。
现今告老辞官(没官衔,自嘲呢)、赋闲家中,就起了那拜访的念头,早早地撺掇了隔辈孩子们,说带他们去爬孤山。
清明节那天,我毫不犹豫地兑现诺言,携孙子、孙女去爬孤山。听说县政府几年前就下决心封山,可仍有那胆大包天的粉碎机撕破喉咙轰鸣,细小的灰尘遮天蔽日,直往人的五官里钻。在众多的石料场中曲曲折折地绕行,好不容易到了山下。由于多年来挖石碎石,遍地是深坑,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终于在一排破烂不堪的大院前,得到了林场董师傅的指点,便沿了南边山崖盘旋而上。爬到半山腰时,猛听得山上传来几乎重迭的两声闷响。
将到山顶伯夷、叔齐两位先贤祠的遗址了,眼前一亮,竟有我从小就喜爱的“榴菇嘴”盛开着。童心大发,便与孩子们说,咱们“喊山”吧!孙子问,啥叫“喊山”呀?我说,在山上大声吆喝就叫“喊山”哪!我们爷儿仨便扯开喉咙“喊山”,喊声未罢,蓦见两只一大一小的鸟儿上下紧贴着飞到头顶,“啪嗒”一声,一只鸟掉在脚前不到三米的地方。观之,颈部有血迹,再观之,腹部伤口更大,血染羽毛。这才想起比我们早登山的两个男子和那两声闷响。
正与孩子们叹息着,不料飞走的那只返了回来,在我们头顶上不断地旋着,发出“咕咕——咕咕”的悲鸣。它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吧?它们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吧?要不它们就是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母子吧?它们怎么会料到,同在天底下的那些比它们体积大许多的高级动物——不允许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呢?它们怎么会料到,有两杆专门偷袭它们的所谓“猎枪”正在向它们瞄准呢?它们更不会料到厄运正向它们逼近哪!
想到那两声枪响,看到眼前的惨景,我不由地猜想:伤鸟跌落的当儿,或许是跌落于地上时,另一只毫不犹豫地将伤者衔在口中,拼尽全力飞离险区,拼尽全力逃避那两个人的追杀,但哪料到,我们无意中的“喊山”又吓它一惊,嘴一松,伤鸟掉在我们脚前……
幸存的不忍离去,又返了回来,发出悲泣,似是在苦苦地向我们乞求,似是在生离死别时看伤鸟最后一眼。说实在的,我当时在万分之一秒的愣怔间里突然产生了另一个猜想:掉在我们脚前的是孩子,返回来的肯定是母亲,那种无私奉献的母爱同样地蕴藏在鸟禽的心中……
我与孙子、孙女说:“那只叼着自己孩子拼命逃离追杀的大鸟,眼看飞不动了,当它一见到我们爷儿仨,就觉得我们一定是好人哩,一心盼望着让我们救它的孩子哪!”孙子和孙女对伤鸟充满了爱怜,赶忙从背包里拿出了水瓶和熟鸡蛋,一心想救活它。但见它身子渐渐僵硬,只有眼睛死犹不甘地半睁着,似是在向人类哀哀相告:“让我飞翔,莫把我伤!”顿时,曹丕《善哉行》的诗句浮上心头,“延颈鼓翼,悲鸣相求。蓦然顾之,使我心愁”。这不正是我们与鸟儿此时此刻共同的心境吗?
前些年,商业大潮卷来,孤山遍开石料场,山体已去近半,机器昼夜隆隆,灰尘蔽空遮日,动物几近绝迹。稍慰的是,政府已颁布了护山令。愿伤痕累累的孤山否极泰来,愿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归后,经一位生物学老师辨认,这只鸟是斑鸠,而且是一只尚未成年的雌鸠。呜呼!鸟儿何罪,人暗算之?幼鸠含恨,吾安成眠?铺笺凝眉,几易敝稿,时已子夜,题名《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