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图书 |
20世纪对于人类是高歌猛进的时代,同样也是灾难深重的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反思持续蔓延,持续高涨才可能带出这个世纪真正的曙光。最近中央电视台的一挡节目终于难得听见介绍加拿大关于东亚二战史的教材的编写,将日本在侵略中的暴行放置在人类的共同灾难的立场上进行讨论的历史反思观念引入,终于在我们的主流媒体上突破了一种简单的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控诉式的追思方式。对于西方知识分子的良知而言,奥斯维辛之后不能写诗,但是依然要挖掘那个时代里面的诗意,因为那是那个时代的微弱的烛光,是那个时代的启明。如此珍惜启明价值的人是汉娜·阿伦特,现在她的书被不断的引入,她的文字应该成为东方对自己现代史反思的催化剂,这些将构成我们珍贵的思想资源。
新近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了阿伦特的《黑暗时代的人们》。在这本书里按阿伦特自己的说法是描述了这样的“同代人”,在精神和世界的关系上有着近似处境的一代人,阿伦特在作者序中说,“因此,他们共同分享着将他们的生命卷入其中的时代,分享着20世纪上半叶的那一世界,连同它的政治灾难、它的道德解体,以及它在艺术和科学方面令人惊异的进展。”而深入阅读之后,我的一个非常深切的感受就是来自阿伦特自身的忧郁和坚韧的希望,这本对10位人物进行了或长或短评价的书,完全可以浓缩成对德国的20世纪史上半叶历史的研究,对深深地卷入进去的犹太文化和这段历史的关联性的研究,这些是这本书里的精神灵魂。这种忧郁和坚韧的希望,都来自作者的精英的恐惧和精英的矜持,来自她对“公共领域”受到“闲谈”的侵袭的批判,来自她对严肃的思考空间完全被无聊的闲谈去取代的现状的批判。
我们不可以拒绝日常生活领域的平民“娱乐”,我想阿伦特也绝不可能走向这种“思想极权”的立场上。我在内心深处可以和她进行深切沟通的根源,在于我们的现实,阴晦的情绪总是被种种精神的黯淡时刻包围。很多在日常物质生活中,追求着超越了平民的生活的人,或者已经享受着超越了平民生活的人采取的精神遮羞之举,或者他们采取的对于匮乏的精神的悲哀的壮阳之术,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严酷的事实。这一事实正是这些人我们可以称之为“中产阶级及其后备军”的人们,不断用“娱乐”和“通俗”的“亲民色彩”来装点自己的精神追求上的懒惰和犬儒情形。譬如,易中天的“评书般的历史”没有生产出真正平民的文化,而一群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生产者和文化消费者也不可能真正的创生出平民文化,甚至他们也根本不敢彻底抛弃“学术”这个词汇。但是,“通俗学术”或者“娱乐化的学术”激发出引起争议热潮的这个“事件”,在其背后我以为集中地呈现出精神追求的萧条和沉沦后的“闲谈碎语的狂欢”。正是如此,阿伦特面对她的那个时代的“公共领域”的消失状况时,毫不犹豫地射出她的清冷的光芒。
那么看起来在我们这个时代引起喧嚣的议论的“闲谈狂欢”为什么不是对“公共领域”的正面的促进呢?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一书中,阿伦特讨论了一系列人物在公共领域的边缘处境,以及他们自身的言论和行动中呈现的某种或是决绝的游离性质,或者无可奈何中尴尬的扭曲状况。阿伦特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横贯过这一系列人物,她将自己的讨论重心精确的定位在这些人物的精神生活的背景状况和内部构造上,而这些讨论的目的其实就是说明什么是真正的“公共领域”?什么是真正的在边缘或者角落照亮这些“公共领域”的点点星光?这个群落的精神状况和世界的关系背后的真意便是阿伦特对人类的寄望。在此处,我们首先便要明确阿伦特所谓“世界”或者说是“公共领域”的含义。在这里我直接引用此书的译者 王凌云先生所做的译注,“‘世界’概念在阿伦特的思想中非常重要。……,它并非是指人们通过‘工作’或‘制作’而产生的持存物的世界,而是指人类进行交往和行动的‘公共领域’。”阿伦特说,“如果公共领域的功能,是提供一个显现空间来使人类的事务得以被光照亮,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可以通过言语和行动来不同程度地展示出他们自身是谁,以及他们能做到些什么,那么,当这光亮被熄灭时,黑暗就降临了。”
《黑暗时代的人们》[美]汉娜·阿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