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发表新作《饭票的故事》，眼前浮现出更多的读书时候的生活来。跟饭票有关系的很多，由此派生出来的杂七杂八的往事赶趟儿样的荡漾在眼前。

    那时候，同学们反映最强烈的就是负责给我们班分发饭菜的那名食堂职工。他中等个头，有一张生硬表情的脸，满身白色让我们无法知道他的其他特点。反映强烈的理由就是他态度蛮横，动作粗野，听说还是从高年级的发饭窗口因为跟学生经常发生“战争”而调换到我们这里的。

    同学们几次三番地说，意见越来越大起来。我看看情况不好，紧急“召见”卫生委员，责令其到学校伙管室如实反映情况。生活委员也是几次三番地反映，但是他始终霸占着我们班的发饭窗口，只是那表情更加严峻，更加冷漠，又加上了一个新的特点——眼睛不看眼前的学生，只顾做他的工作。我们也都猜想他准是受到了某些方面的压力了，属于被逼无奈，叫嚷将他换掉的呼声也渐渐小了。大不了我们快速拿了饭菜赶紧奔向餐桌，不去看他也就是了，至于给的菜的数量由他去吧，给多给少不去生那些闲气。想必是他也对我们有或多或少的成见，看看他的样子，我也感觉不是滋味，于是后来遇到同学们的叫嚷，我采取了安抚叫嚷者的手段。

    日子也就这么过，一日三餐，天天见。我是很少亲自去买饭的，因为有值班的任务，或许是因为自己太懒惰，总是麻烦同学为我代买。偶尔亲自买饭的几次，也还是被他冷漠的表情挡住了我的热情，索性也不去理会。

    一次我去吃饭晚了时间，等我来到窗口的时候，食堂的职工都开始收拾了。看见我，他拉开了窗。我左看右看，还是下不了买什么的决心。这时候他说话了：“里面还有几个包子，搬进去了，我给你拿几个？”

    我很自然地点点头，那圆鼓鼓的包子一直是我的最爱，尽管在当时看来有些贵。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拿着四个包子，探头问我要几个。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左手的拇指包着白色的纱布，还有殷红的血的颜色。我没有接他的话，问了句：“师傅，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刀碰了下。”他把包子放在眼前的案板上，用眼神继续征询着我要几个包子的意见。一个包子2两，一般情况下到了月底，我们男生都是吃两个，适当饿点肚皮还算挺得过去。我说了句“4个都给我吧”之后，交了票，拿了包子就走。刚迈出两三步，我又回到窗口。

    对满脸不解的他说道：“你有创可贴？”

    “唔……没有……”

    “那，你等等。”

    我把盛包子的饭钵放下，取消向南转向西边的大门，出了餐厅去宿舍。宿舍里有创可贴，那还是在我实习的时候，一个学生在我们为他们排练舞蹈因为不小心割破手指，当时我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有创可贴就好了”的话，第二天，一个小女孩从当军医的妈妈那里要来整整一盒子的邦迪创可贴，说剩下的给我留着用。

    我很快从宿舍拿来并排5张的一大张创可贴递给了他，他满脸感激起来，竟一时间破天荒客地喃喃着谢谢之类的话，我自然是很豪爽，嘱咐他抓紧时间养伤，不够可以再跟我要。在他亲切地话语声中我离开了窗口，一路朝教室走去，边走边吃那几个包子——一个人在餐厅吃饭真的比不上边走边吃，那时候的我们因为时间紧张，这种吃法已经习惯了。

    后来，每当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总能得到他特别的优待，不但不去检查我的饭票的数量而且忙着给我推荐好菜，至于给我的数量那就根本没有问题了。同学们更加疑惑了，纷纷问我原因，我也故意卖着关子不去说明详细——有点悬念必要时候要得。

    若干年以后，早已经参加工作的我因为有偶然的机会又去了食堂。宽大的餐厅依旧，只是领饭的窗口上不见了当初我们班的标识。我背着手在餐厅里踱着步子，回味着当初学子的滋味。猛然间一个声音响起来：

    “哈哈，你好，你怎么来了？”

    看见一个身穿白上衣的食堂工人在高声朝我站立的方向说话，我环视左右——没有其他人啊。我探着脑袋，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征询他是否在招呼我。得到确认后我也认出来那张严肃的脸和那亲切的“谢谢”的语气来。

    他没有忘记我，但要不是这声呼唤也许我早已经想不起他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