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
爱情的风向左右了人生和文学

作为读者,我们回顾着他的作品,也难免疑惑他在现实与理论之间的辩证。《克洛采奏鸣曲》中,托尔斯泰谴责情欲是人类的罪恶与不幸的根源;男性因肉体的冲动要求支配女性,导致女性反抗,进而追求平权与情欲自主。于是“性”阻碍了“爱”的持续,所谓两性精神结合徒为空中楼阁,社会却仍盛行着伪善得到的爱情和婚姻。托尔斯泰为此愤愤讥嘲,强调着人们应当禁欲,将精力奉献给学问、艺术、上帝等更有价值的精神目标和追求。




高尔基曾经说过,托尔斯泰作品中谈的最多的是上帝、农人、和女人。他对女人似乎始终怀有敌意。一方面因为他从没在这方面满足过自己真正的愿望,另一方面警觉于应避免的低俗的肉欲。而托尔斯泰则反驳到,人类努力克服天灾、疾病和心灵的痛苦,其中最痛苦的悲剧永远的上演在婚姻的卧室中。所以,托尔斯泰利用中篇小说《克洛采奏鸣曲》男主角的喋喋不休来反复的嘲讽婚姻与情欲。
《克洛采奏鸣曲》的文中写到一名男子年轻时的淫乱糜烂,却追求着高尚纯洁的婚姻家庭生活。婚后不久,情欲冲散了夫妻间的恩爱,男子与妻子不断的争吵,久之,结下了彼此的憎恨。妻子善弹钢琴,某次聚会上,音乐教师以小提琴与她合奏贝多芬的《克洛采奏鸣曲》。第一乐章快板是“仿佛迸发出无处宣泄的能量与感情”,“演奏进行中,她神采飞扬的眼睛,演奏完毕时,他们幸福的相互微笑,笑意中尽是如释重负的神情”。男人看在眼里,而心中却是燃起熊熊的怒火。数日后,男人出差提前返家,发现妻子正与小提琴家在弹琴聊天,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刺杀了她。事后丈夫获判,结果是无罪。但男人在反省之余已深深的明白了自己的错。因此,在早春的火车上,男人反复的用呓语般的絮叨来叙述纵欲的罪孽,痛斥社会及婚姻中以肉欲为主的两性关系与貌合神离的痛苦。
这部小说引起了当时的俄国上流社会的纷纷议论,托尔斯泰夫人索菲亚也因此心情不爽。索菲亚后来回忆说:这是我最讨厌的一部小说。托尔斯泰借男主角之口强调,男女之间不可能存在持久的爱恋,很难有真正的互相了解,多数夫妻只是勉强的在承担一辈子共同生活的表面义务。所以,“婚姻只是一种骗局”。对索菲亚而言,滋生的联想是难堪的。当初嫁给托尔斯泰时,索菲亚年方十八,十分崇拜三十四岁已有盛名的这个男人。数十年来,索菲亚都是尽力的照顾着他的生活,生儿育女(她与托尔斯泰一共生了十三个孩子),管理庞大的庄园,接待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甚至一再的为托尔斯泰誉写文稿。她曾十分自信的畅言:我们俩的爱情是天下无比的幸福。托尔斯泰也曾说过:像我这样幸福的丈夫,生命力胜过一百万人。但在往后的生活中,托尔斯泰转向更素朴、更精神化的生活,热切探索真理,探索生命的意志,认为东正教会的教义不符合真正的基督精神,并对既有的科学、艺术、家庭都产生否定的思考,索菲亚无力追随,于是夫妻同时产生了巨大的隔阂。在《克洛采奏鸣曲》发表时,托尔斯泰与索菲亚双方已然疏离。随后,托尔斯泰修改遗嘱,放弃所有作品著作权,一九一零年离家出走,后,病逝他乡。
作为读者,我们回顾着他的作品,也难免疑惑他在现实与理论之间的辩证。《克洛采奏鸣曲》中,托尔斯泰谴责情欲是人类的罪恶与不幸的根源;男性因肉体的冲动要求支配女性,导致女性反抗,进而追求平权与情欲自主。于是“性”阻碍了“爱”的持续,所谓两性精神结合徒为空中楼阁,社会却仍盛行着伪善得到的爱情和婚姻。托尔斯泰为此愤愤讥嘲,强调着人们应当禁欲,将精力奉献给学问、艺术、上帝等更有价值的精神目标和追求。
真实的生活中,托尔斯泰年轻时也曾纵情声色,并与《克洛采奏鸣曲》男主角一样,要求妻子绝对圣洁。一般的认为,这是他追求索菲亚的原因。婚后次年(一八六三年),长子谢尔格出生,迄至一八八八年(《克洛采奏鸣曲》出版前一年),索菲亚又接连生育了十二个子女。我们很难想象,在沉重的家庭责任之余,索菲亚如何在思想上与丈夫同步成长?托尔斯泰认为肉欲扼杀了婚姻幸福,索菲亚想必也有过类似的感叹吧!
托尔斯泰对女人的态度是渐次发展的。他支持十九世纪中期兴起的女权思想。在中篇小说《婚姻生活的幸福》(1859)中,便为所谓“不忠的女性”辩护,著名的长篇《安娜·卡列尼娜》(1877)女主角因外遇而自杀,在作者的引领下,大部分的读者对她都表以深切的同情。托尔斯泰也不以美貌为理想女性的要求与条件,例如《战争与和平》(1869)中美艳的海伦愚蠢邪恶,质朴的玛丽则因性格美好,时时展出动人的光华。小说最后一章,女主角娜塔莎嫁给了毕尔,于是,她抛弃所有的魅力,再也想不起过去的风情万种。如今她全力以赴的是家庭、丈夫和子女。毕尔在家中享有一切的支配权,娜塔莎自愿像奴才般的低头在下。他在书房中看书或写字时,全家人便都踮起了脚尖走路。毕尔只要表示一点点愿望,娜塔莎立刻跳起身去办。这接近讽刺的描写,呈现因善意或明察事理延伸出了婚姻的阴暗面,托尔斯泰的文字构造未能在婚姻关系中融入女性的主动意志与判断,作者对女性是鄙视的。此种态度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却有了很大的改变。小说里的幸福夫妻——列文与吉蒂——维系好姻缘的要义是:是以对方的希望为念,如有冲突,立刻退让。而且这种东西是自然地发挥,非关道德。托尔斯泰强调的是真情、温柔与纯净的家庭气氛中产生出的和谐与平衡。与当时俄国社会与家庭中普遍的男性至上的实况对比,托尔斯泰提升了男女双方的情绪和感情界限,进一步的呈现了他的理想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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