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节目,我请到了很多从抗震救灾第一线回来的亲历者,无论是高大的战士,还是沉稳的医生,抑或是开朗的记者,他们讲述最多的就是孩子们。有人说,也许生活原本没有痛苦,人只是多了一分感受痛苦的智慧。而这些在灾难面前最柔弱的孩子,却用他们与生俱来的纯粹和简单,超越了这种痛苦的智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生命可以孤立的活下去,只有在与另一个生命的相拥中,我们才能感受到生命最本质的温暖。当我们和孩子们相拥在一起,他们饱含着热度的生命体温,竟然给予了我们莫大的暖意。
此时的书写虽然简单,但是白纸黑字,孩子们的印记就永远不会褪色。我只是想用这些孩子的故事,来祝福一个没有痛苦的“六一”儿童节。

《心理月刊》主编王珲告诉我:
我们到达绵竹的一个小镇的时候,看到那里的人全部都住在帐篷里,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木讷,因为灾难太近了他们还远远没有恢复。我们最首要任务就是用最快时间把一些心理辅导的小册子发给他们。没想到,我们最大的帮手就是那些帐篷外的孩子们,甚至连三岁的小孩也主动要小册子去发。如果帐篷里的人不识字,孩子们就一字一句的给他们念出来,小小的身影给我一种强烈的鼓舞。他们自己是有尊严的,是有价值感的,他们需要我们去尊重他的这种价值感。

心理创伤治疗师施琪嘉对我讲了一个大孩子的故事:
大孩子是在都江堰进行救助的成都消防支队一年兵。一个19岁的新兵,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场面,一开始很害怕,不敢靠前去。当他走到一个五层的楼楼前,觉得楼有点倾斜,突然他发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在上面。小战士必须要配合吊车,把老太太装到铁桶里再吊下来。可是老太太非常不配合,她坚持说,要守住这个家,就是不走。那个19岁的孩子没有办法,在上面呆了半个小时,余震越来越猛,房子随时可能坍塌。这时候,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跟老太太说:“求求您老人家,您年龄虽然大,可是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想活下去,我们一起活着出去行吗?”老太太清醒了一点,就跟他配合,被救下来了。
这个孩子救下老太太,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英雄,但是他却一直很痛苦,不愿说出他的举动。其实,在创伤中,敢于表达真实情感的人就是英雄。因为真实,所以我们更加勇敢。

心理创伤治疗师徐凯文说:带着纯真无邪的微笑,这个时候的人最美。
让我最震撼的,是来灾区做志愿者的那些城市里的小孩。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小男孩。我想他们也许这辈子从来没有给人端过屎端过尿。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在灾区做着这样的事情,而且是每日每夜。我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这是我看到的最美的画面。
我的同事雨亭在废墟中的语文课本里找到了一段孩子写在扉页的话:
离开都江堰的时候,我一个人重新回到了聚源中学。这是一个有287个学生和老师去世的地方。在废墟里,我翻到了一本书,是八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本,里面有我中学学过的《藤野先生》,上面是很多的圈圈点点,那是学生自己做的笔记。在书的扉页上,没有孩子的名字,只有这样的一段话,让我看到一半就泣不成声。孩子写着——“我们试图改变命运,到头来却总被命运捉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生活其实并不相信眼泪,失败也不意味着扼杀成功,世上没有永恒的侥幸,让你永远沾沾自喜;也没有永恒的不幸,让你痛不欲生。”
无语,泪流。

在采访唐山大地震一位幸存者的时候,他特别告诉我,在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孩子有很多都有自我封闭的性格,尤其在他们的青春期,长久的孤独感会让他们过早的选择婚姻,然后又在离婚中划下更深的伤痛。所以,这些孩子的内心成长真的很需要我们用持续的关注来抚慰,用点滴的教育来渗透。当他们怀揣着对失去的亲人的想念活下去,当他们怀揣着未尽的梦想活下去,还要有一双温暖的手,教会他如何更好的活着。
王珲告诉我,重建家园的四川很需要建20个三年期的心理援助站,400平米,150个工作人员,3000个救助对象。搭建着阅读室,休息室,心理辅导工作室等等,每一个援助站需要300万。已经有企业开始投入了,有很多的希望将在那里生根,灌溉更加艰难的跋涉。
很想对所有的孩子说:让性格伴你,站着该是一座山,倒下便是路基。你不比别人多,也不比别人少。你不用注视人们的眸光便可知道,你在阳光下用身影发表宣言:你就是一道风景。我们以你们为荣!
(因为是电台的节目,没有办法拥有图像的力量,我只能用照片来做一些解释,感激这些拍摄者给了我们这样真实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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