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悟道者,知道世间法和出世法本质没有分别,所以不会逃避世间,而会以超然开阔的胸襟,跟世事打成一片。由此,
超然高远的心境和投入关心社会的行为,在一个真正悟道者身上,能得到和谐的统一。
内心已超脱的查拉图斯特拉,同样不愿意一个人躲在山洞里享受孤独的幸福的。作为觉悟了人生和世界的真相的"超人",还是要回到多苦多难的人间。他不忍民众的愚昧和痛苦,要敲响叫人醒来的钟声。
“我愿意赠送和分发,直到世人中的智者再度乐其所愚,贫者再度乐其富。”
“因此我必须下山,深入人世;如同你(太阳)每晚所行的,走下到海的那边,还把你的光带往那下面的世界,你这极度丰饶的天体啊!我必须,象你一样,下降,正如我要下去见他们的那些世人所称为的没落。……查拉图斯特拉想要再成为凡人.”(4)
“我面对着我的最高的山和我的最长久的浪游:因此我首先必须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深地走下去:
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深地走下到苦痛之中,一直下降到它的最黑的黑潮里去!这是我的命运所想望的:好吧!我已准备好。
那些最高的山从何处而来?我曾经这样问过。现在我知道,它们是从海中升上来的。
这个证据写明在它们的岩石上,他们的峰顶的岩壁上。最高者必须从最深处升起,才能成其高。"(174)
在《曙光》中,尼采这样说:“你将看到一个工作在地下的人,一个挖掘、开采和探索地下世界的人。如果你有一双足以洞察这项作业的眼睛,你就会看到,他谨慎、不动声色和不可动摇地向前推进,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苦恼的迹象,而这种苦恼本来是任何长期见不到天空和阳光的人所不可避免的。甚至可以说,他不无愉快地工作于地下的深处。”(001,曙光)
出世与入世和谐统一,禅就是这种精神。心胸澄明透彻,但对依旧有苦难的世间,要尽自己的力量。"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真正禅文化的精神驳斥那些守着清高的境界却又不肯融入世间的人。只知道高高山顶立,不知道深深海底行,不是真正觉悟的表现。禅宗把这种人叫做“担板汉”——肩头担着木板,所以只能看到一边。
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说:“跟我属于一类的人,他逃避不了这样的时刻:这个时刻对他说:‘现在你才走上你的伟大之路!峰顶和深渊—现在包含为一体了!”172
其实,查拉图斯特拉也曾经孤独的宁静,但是他认为这不是究竟。他决心超越这种只守清净的行为和有限的幸福。
“我必须完成我自己,因此我现在避开我的幸福,献身于一切不幸—为了对我进行最后的考验和认识。
“确实,现在是我离去的时候了,流浪人的影子和最长久的无聊和最寂静的时刻—全都对我说:“现在是紧急的时候了!”
我已经在向往严冬的寒气:“哦,但愿严冬的寒气再来让我瑟瑟发抖吧!
“就像嫉妒心重的情郎推开他最爱的女性,尽管他在严酷之中还怀着柔情--,我就这样推开了我面前的幸福的时刻。
去吧,幸福的时刻!你给我带来的是违背意愿的幸福!我站在这里,乐愿迎接我最深的痛苦—你来得不是时候!(186)
查拉图斯特拉所指的这些"幸福",是一种狭隘的安逸,而这种安逸决不是一种博大的觉悟。实际上,只有心怀众生的人,承担众生的痛苦的人,才可能达到终究的觉悟。
查拉图斯特拉指责魔术师、乞丐这些高人,认为他们只顾自己的清净和清高,不能走入人间尽自己的心力。他说:“我看你们受苦得还不够!因为你们是因你们自己受苦受难,你们还没有因世人受苦受难。”
如果自心没有挂碍,没有任何事情会成为自己的牵绊,而能以超然的心,做入世的事。如同禅门祖师所说:“荆棘丛中好立身”。在悟道者的眼里,毒药也可成为醍醐。
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处世之道》中,尼采说:“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必须学会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我亲爱的心,你遭到不幸:把这种不幸当作幸福尝尝吧!”164
在基督教里,一些邪恶的势力被看作魔鬼,而尼采认为这种对立并不可取,真的要完成觉悟的历程,应勇敢承当这些“魔鬼”的挑战。而“超人”,就是这样的融入者和承当者。
“你们这些善人和义人啊!你们有许多可笑之处,特别是你们对于至今被称为‘魔鬼’者的惧怕!”
“你们(善人和义人)的灵魂对于伟大的东西是如此陌生,因此你们对于超人的善,会觉得可怕!你们这些智者和有识之士,你们会逃避智慧之烈日,而超人却爱在烈日之下进行赤身裸体的日光浴!”
实质上,世界上没有什么魔鬼。禅文化认为,万法唯心,魔由心生。真正的魔鬼,来自自己的内心。自心澄明无住,魔鬼又怎么能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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