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娃娃,痛且不快乐,只是满怀希望!
大千世界,人各不同,生孩子的痛楚也各自不同,对于我们这些晚婚晚育的老插们,感受更是与众不同。
文革结束后,婚姻法提前了婚龄,加上成千上万的老插们返回北京结婚生子,这样妇产科扎堆生孩子也成了一道风景。那些幸运的小媳妇还好说,年轻嘛,生孩子也好痛快,难就难在这些晚婚晚育的大龄老插们。她们的风雨经历好象变成了一个硬壳裹在身上,她们做事也畏首畏尾,进了城就好象低人一头似的。也难怪无职无房无着落的插友们,原来改天换地的胆量和豪气一扫而光,而且胆小的,怎么连生孩子都不正常了呢。
那年4号的傍晚,待产的我都挣扎了六天了,可还是个大肚子。我实在是生不动没有底气了。医生护士们都去吃饭了,产房只剩下光溜溜的一个我,窗户还大敞四开的,秋虫唧唧,秋风阵阵,一股股发自内心的凉气让我由不得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我暗自思量,好在还有他陪着我吧。我悄悄向孩子保证着:我今天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在乡下的时候,听人说生孩子就跟下个蛋似的,可我的这个宝贝蛋咋地就这样难呢。本想着八月底的生日,九月份上学,可不就是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吗?谁想计划不如变划,预产期是八月二十号的我,一直拖到三十号半夜才有了动静,那天夜里我住进了医院上了产床,没想到接之而来的五天夜里,我每天都在这里度过。白天我在大病房忍痛,夜里在小产床折腾,唯一伴随着我的,就是那无休无止的痛疼。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抱着大肚子去找大夫,我千恩万谢的求她们帮我做剖腹产,不是说长疼不如短疼吗:“大夫您给我一刀得了?”医生平日里看惯了哭天呛地的孕妇,她们对于我的疼痛也不以为然,只是她们觉得我和肚里的娃娃好生奇怪的,快半个月了,这母子感情怎么那么好呢,怎么就瓜熟蒂不落呢。她们听了胎音后,没有说不好的“不能剖,孩子很好,回去等着”!医生好负责啊:“你有这个本事,一定要自己来!
得!晚上又得待产,我又在那漆黑的夜里,在痛苦的煎熬中读了一宿秒。俺这宝贝他还是没有如期与医生见面,这回医生们有点急了,“打麻药吧,打一天试一下吧”,这第五天头上,我晕晕乎乎的过了一天,肚子倒是没有先前疼的紧了,肚子里的娃娃他也不蠢蠢欲动了,他也跟着我一块晕了。随遇而安的胎儿,让我也如似昏死过去一般的睡了一天。病友们说,咳,二号六,你男人来了!我哪还顾得上男人女人,灵魂出窍的我,头都抬不起来了。我余光一扫,仿佛看到一个绿东西楼外窗台上乱动,是爱人的军帽还是西瓜也分不清。当时,家属是不能进入病房的,急得要死的先生买来了西瓜却送不进来。那是大夫让他给我买的,因为孩子在肚子里折腾那些天了,连天的夜里去灌肠去上产床,弄得这肚子里的程序都紊乱了,大小便都失去了功能。“买西瓜去,利利尿”!大夫说。
那时候的人啊,性情中人!医生来不来就大吼:“叫唤!叫唤,谁没生过孩子呀,不疼能生出孩子来吗,叫唤有用吗?---“咳,我说二号六,怎么回事?上床上床,听见了没有,出了危险谁负责?”也是哈,一天的小孩儿哭大人叫的,个个还都呲牙咧嘴抱着个肚子,到处还都血乎了拉、闹闹嚷嚷的,您说那心情能好吗?
第五天的麻醉过去了,家人急,大夫急,只我那宝贝他仍然不急,眼瞅着预产期都过了十五天了,我筋疲力尽的也快过去了---
大夫终于做了最后通牒,打催产素。
第六天一大早,我开始打那个宝贝东西了,那是个啥东西啊,现在想起来心都哆嗦。原本想着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忍,我绝不哭叫一声,可那天我真的有点忍不住了。那天待产室里还有两个小姐妹,她们打了不一会就利落的生完孩子走人了,产房里又剩下我一个,我只有默默的继续承受着痛苦的煎熬。那受罪的场景,真是难以用语言描述。小时候我曾想,如果我是江姐,我会不会叛变?我好象没有她那样的钢铁般的毅志?可四号那一天,我觉得我也行!因为打那催产素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疼痛,那时我想严刑拷打算得了什么呢?那催产素就好象运动着我全身的细胞去自我爆炸!浑身上下好象有数不清的东西在咀嚼着我的骨头,它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它们合伙儿撬动着我的每一个骨缝。我不能控制自己了,药物催动着我骨骼的运动,老天哪,我用力攥住床栏杆,咬紧牙关拼命的忍着,栏杆让我攥的吱吱直叫,它也许在替我哭泣吧。要说我的真实感觉-----我真想找把刀来,要不,要不就去跳楼,我真不想当江姐了。
胡思乱想之中,我想起了《翠岗红旗》那部电影,我安慰着我自己,怎么咱也比江猛子老婆强了千百倍吧,那个可怜的于蓝扮演的向五儿,在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中生孩子,她可怎么活呢?她疼不?苦不?难不?她快乐吗?就像流血牺牲的成千上万的英雄好汉一样,他们不知明天会怎么样?也许那个新生的明天不会是他们想象,但是他们仍满怀着憧憬和希望。

话说回来了,人跟人怎么能一样呢,早上跟我打着同样的药的那小姐俩还有说有笑的呢,她们也疼,不过只就是偶尔皱皱眉头,而我呢,我都疼得喘不过气来,人家打一瓶两瓶的也就完成了任务,而我却不记得换了多少瓶。
十九点四十三分,我那不愿离开妈妈的娃娃终于无声的见了天日,大夫倒提着他的小丫丫啪啪的打到他声音嘶哑的哭泣,他终于被医生们逼出他温暖的小房子。他太成熟了,他过了预产期十五天,他满脸都是皱折,活像个小老头。

弟弟说SL那地方的孩子是生在水里的,那样孩子容易适应,也免得孩子因为产程过长造成缺氧,或是造成脑细胞的损伤。为他的这句话我曾大伤脑筋,我整整生了六天啊,疼痛咱们能忍,不快乐也没有什么,可这孩子的脑细胞他真的会----
生完孩子的我依然麻烦不断,身上如同木头一般,肚子就像冻结的银行帐户,大小便一律失禁,尿管到是管用,可插管子没法子哺乳啊,大夫一声令下初乳必须得喂,护士们就楞支着我的身体,让我趴在孩子身上喂奶。后来好心的邻床病友的妈妈帮了我的大忙,她用艾蒿熏,用热水冲,有双手不断的揉,最后她终于解冻了我那“银行”的良知。
她心疼的对我说,你这是大命换小命啊,生孩子的罪你转着圈都受了一遍了----真还不如挨那一刀哪!
我到是真想啊,为了孩子不受伤,多疼我也能忍,因为孩子才是明天才是希望呵,可医生她怎么就不给俺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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