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7月2日，享誉世界文坛的厄尼斯特·海明威用猎枪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整个世界为此震惊。半个多世纪过去，海明威对世界文坛的影响却丝毫未减，有难以枚举的作家受到海明威的影响，自觉或不自觉地采用他那种简洁的文体和生动的对白。那部帮助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老人与海》已成为绝对的文学经典，故事中孤身捕鱼的顽强老人也成为永恒的人物形象，激励着无数陷入困境的人。

    早期的英语小说特别偏爱迤逦的文风，能否写出复杂的长句，是衡量写作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在海明威出道的20世纪20年代，美国小说虽已彻底实现了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的转变，但在文体上，那种追求繁复的维多利亚遗风依旧有巨大的影响。正是在这样的语言环境背景中，海明威完全背叛先前那种崇尚用虚词来表达情感的写作方式，以极其硬朗和简洁的文体独树一帜。

    在写作中，海明威尽量删减不必要的句子成分，包括定语、状语、补语和同位语，以及各种充当相同语法功能的从句，只保留句子骨干成分。这种独特的写作风格和他的记者生涯有着密切的关系。

    海明威曾承认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源自他在《堪萨斯市星报》工作的经历。这份报纸有份指导记者写作的指南，总共七条，包括“使用短句；使用精悍的开篇；使用有活力的英文；要积极，不要消极；不用陈旧的说法；消灭每个浮夸的字眼；引语要尽量保留原有的语气”等。海明威革命性地将新闻报道的写法引入其小说处女作《太阳依旧升起》，创造出全新的极简主义文体。这种文体彻底转变了作者的角色：从操控着变成建设者。在海明威之前，小说家是其文本的操控着，他不仅要创造虚拟的环境和人物，还情不自禁地设定情感和反应。而海明威只描述，不解释，把所有的判断留给读者去做。正如他本人曾经指出的，他的作品是建筑，至于如何装饰，那是读者的事。

    1942年，海明威在为其主编的《战斗中的男人：最佳战争故事汇编》的导读中写道：“作家的职责是说出真相。”这个信念贯穿了他终生，而且海明威对真相的理解和在他之前的现实主义派作家不同。他将真相比作冰山，浮现在水面的只是八分之一，作家要通过小说文字呈现这八分之一的同时让读者感受到另外八分之七的存在。海明威独创的“冰山理论”也被称为“忽略理论”。在他的作品中，海明威会选择忽略或者隐藏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让读者在字里行间亲自去领会。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1952年首版）

    1952年，初版《老人与海》发行，同时获得读者和评论界的高度好评。这部小说，让海明威获得1953年的普利策奖，并在1954年10月为他戴上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无可争议地奠定了其文学大师的地位。

    作为世界顶级的文学奖项，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对单部作品的奖励，而更像是终身成就奖。截止到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总共颁发给108个人，授奖辞中提到作品名称的仅有8次。这八部作品无不是长篇累牍的皇皇巨著，像海明威这样，主要凭借连三万个单词都不到的作品获奖的，在11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当真是仅此一人而已。

    《老人与海》这部小说能获得斯德哥尔摩的青睐，除了大师级的叙事艺术之外，老人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顽强拼搏的精神也起到关键的作用。文如其人这句话，至少对海明威而言是适用的。他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和西班牙内战，又喜欢拳击、斗牛和狩猎，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他这种酷爱冒险和暴力的性格在早期的作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但《老人与海》却有着明显的衰年变法的痕迹：海明威这次要探讨的是人和自然的关系，并试图传达一种永不言败的乐观主义精神。

   在海明威之前，有不少美国作家已经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但很少有文学作品会把环境保护视为严肃的话题。许多海明威研究专家并没有意识到，《老人与海》可能是最早倡导人类有节制地开发自然的文学作品。

本文内容节选自天津人民出版社《老人与海》导读   李继宏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