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雪，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新学年开学的时候。老师组织一帮老生去车站迎接新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雪。她背着行囊，象雪一样的白，象雪一样的柔弱。我的心骤然间嘭嘭直跳，我走过去，接过她的行囊。她害羞地瞥了我一眼，垂下那长着长长睫毛的美丽而明亮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

打那以后，我常常在教室的走廊、校园、食堂看见她。她似乎不太合群，老是一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然而，却象云一样轻盈。她遇见我，总是老早就低下头，匆匆而去。我也常常在阅览室里看到她，她那么专注地看书，大大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很长时间才慢慢眨一下，让你觉得那一定是本非常美丽的书，在述说着一个同样美丽的故事。啊，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当然，我会马上占据她对面的座位，有时候甚至很蛮横地让已经坐在那儿的同学离开，我的心那在书上啊，我低着头，假装看书，心思全都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对面，我怀着激烈的心跳，细细体味着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偷看她那白皙修长而纤细的手指，那低垂着的长长的黑色的睫毛，那小而薄的在轻轻念叨着的嘴唇，尽情感受着这个少女的清纯气息。而时间又总象是和我作对，阅览室关门的时间总是很快到来。

有一次，她大概是看书累了，抬起头，刚好和我四目相对，我心慌意乱，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快还了书，走出图书馆。

时间一长，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常常出其不意地改换作息时间和地点，而我却象着了魔似的如影相随。终于，我忍不住了，在一天晚自习结束的路上，我叫住了她。她睁大受惊的眼睛，月色中，就象水仙花一样幽雅美丽。

这时，我感觉到和我靠在一起的许静颤抖了一下，她的脸在瞬间有些苍白。夜色已经降临，我们的蓄电电筒孤零零地射象深蓝色的天空，四周一片寂静。

“后来呢？”许静问。

后来，我们来到学校的小河边，我对她说，我喜欢你！而我的心，在那时几乎就要蹦出胸膛。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露出白皙的脖颈，我又说我爱你！这次声音很大，把我俩都吓了一跳。她好一会儿才说，不行。我急了，说为什么？她说，我们家很困难。我说那和这有什么关系？她说我知道你们家很有钱，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两三千元。我说是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她突然很忧伤地说，那可是我爸爸将近半年的工资啊，她又说，那几乎就是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来我说，大不了以后我不花那么多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倒不必，可是我们差得太远了。我无赖地说，反正我喜欢你。她还是无语。

那一夜，我们并没有说定什么。可是从此以后，我们似乎有了一种别人没有的默契。我坚决地打发掉那一帮花钱如流水的哥们，他们和我有着大致的家境，都来自江浙、温州一带，父母不是做生意就是开工厂，不是老板就是乡镇企业家；也打发了那几个成天围着我转的女同学，我决心好好地爱雪。

说起来好笑，好长一段时间，我几乎都不敢花钱，象做了贼似的怕被她看见。冬天到了，同学们都换上那时侯很时兴的厚厚的五颜六色的羽绒服，成为冬季校园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雪没有，她是靠助学金念书的学生，她买不起。她仍然穿着那种许多年前江南流行的套着外罩的手工做成的棉衣，象个不起眼的灰姑娘，沉默着，仿佛与这一切无关。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脸被冻得通红，不知道为什么，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睛。我没有吃饭，立即打车到南京路，为她买了一件最最漂亮最最时髦的羽绒服。我回来，她吃完饭刚好走出食堂。

雪，在那一刻，在众多同学面前，我勇敢地喊出她的名字。

这时，泪水汩汩地顺着敏远的面颊流下，在月光里，那是两条清亮的河流。

我走过去，根本没注意别人怎么看我，她依然是那种沉默而惊讶的目光。我从精致的衣袋里拿出那件好看的羽绒服，轻轻地披在她瘦削的肩上。她终于明白过来，泪花在她黑色的眼睛中积蓄，终于容纳不下流了出来，然而，她却笑了，那么凄然那么动人地笑了。在冬季清冷的空气中，她象一朵美丽的水仙在静静绽放！我把她揽入怀里，流着泪说，我会好好的爱你。她手里的口缸掉在地上，发出咣咣铛挡的声音，回响在清冷的冬季校园。

敏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下晚自习，我在她必经的路上等她。她穿着那件羽绒服，美丽极了。她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难于觉察的笑意。我们在河边散步，沉默无语。良久，她才抬起头问我，你真的爱我吗？我笑了，说，那当然。她忽然很害羞地说，我真怕你是心血来潮，你们有钱人就爱心血来潮。后来她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她说，不过，你是真的，我相信。

就这样，我们相爱了。那些相爱的日子总是让人心醉神迷。

我们把生活费和在一起，总共是两千三百元，过起了我们的“小家家”。

说到这儿，敏远笑了，他说这是她说的。

我记得当时向她说起这事时，她调皮地扬着眉毛说，你要过小家家吗？我说是的，我要和你过小家家。我们快乐地笑着。她想了好一会才说，好吧，虽然我的钱不多，可是，这也是我们的小家家呀，我也有一份。在我们过小家家的日子里，我拼命地给她买衣服，买好吃的。她总是不满意我大手大脚，我振振有辞，因为你太瘦了，我要把你养成一个小胖猪。有一次，她很严肃的对我说，敏远，你对我真好，给了我那么多，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我说是吗？我搂住她说，小雪，其实你给我的更多，你给了我爱呀，你的爱会让我一辈子幸福和满足。她想了想，特别认真的说，可是，你也给了我爱呀，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还是欠你太多。

    这就是小雪，一个美丽、聪慧、善良而又敏感的女孩，她是我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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