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与陈玉慧探讨都市婚恋问题

    精彩语录

　　一开始就这么实际，整个把婚恋的浪漫，罗曼蒂克全部打破了，怎么谈恋爱？

　　中国人的今天，婚姻的压力变得很沉重，我们把太多的东西压在婚姻上，比如一个女孩可能会希望通过婚姻改变很多事情。

　　今天上电视征婚更多为出名

　　主持人：我觉得玉慧老师是很实在的人，年龄可以说吗，现在很多女士，我周围女士对方问多少岁，多要少说好几岁，比较勇敢的会少说五六岁，刚好我采访过很多参加电视征婚节目的女嘉宾，年龄都要少说一点，这好像是一个规律。我如果喜欢这个男的，做不了棋王背后的棋后没关系，我喜欢你，先想办法嫁给你再说，可能会想这么多，您可能考虑太多了，或者过于实在了。

　　陈玉慧：其实我觉得太实在不好。因为婚恋，如果你那么实际，像我现在很多的人到电视上征婚，一开始就说我要房要车，宁可在宝马车上哭什么的。一开始就这么实际，整个把婚恋的浪漫，罗曼蒂克全部打破了，怎么谈恋爱？根本不用谈恋爱，找一个名牌，找一个你觉得可以养老终身的人。因为大部分看起来都是物质主义作祟，不是在挑人的，是挑钱的。

　　梁文道：当年玉慧姐做这个计划，在今天大陆是做不了的。刚才她描述那么多不同的人，可以看到这本书是什么样的书，不只是征婚那么简单，征婚是一个处境而已，通过这个处境，看这个社会有些什么样不同的人，既有像她讲坐过牢的人，有下棋的职业棋手，各种各样的人，通过征婚这件事看这个社会有多少人，平常这些人他的故事大家不知道，通过这些人加起来，大约知道那个年代，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社会，而且征婚对很多人来讲不是一个太常见的事，坦白说，哪怕当年台湾和现在大陆。一般人比较少觉得需要通过征婚搞一个婚姻。在这样情况下，想要征婚的人，本身的处境跟别人不一样，他可能有些边缘的处境，有些边缘的需要，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通过征婚这件事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检视。这是一个过去人做得到的事，为什么今天做不到呢？理由很简单。因为今天的征婚变成更加明码明价的市场，是市场配对，当年还可以这个条件定得比较宽，什么身体健康这一类，出来聊一聊，认识。现在很简单，现在也许先看有没有房有没有车，我们老说现在最好的结婚对象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比方说这些条件列出来对了就上了。

　　主持人：梁老师您也是做电视的，目前中国大陆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就是征婚节目，您有没有思考过现在征婚节目为什么还这么火，而且是愈演愈烈的火，周围很多人就等着每周看征婚节目？

　　梁文道：(首先，)征婚能让人看到社会上不同人的状态，看这些来征婚节目的人，等于是大家集体检视一次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社会。第二，电视节目加上征婚，本身很有吸引力，本身看电视剧，大家喜欢看爱情剧，好像给他们一点玫瑰色的色彩，虽然这个玫瑰的成分有多重我们不知道。就像玉慧姐讲出来很不浪漫了，今天这个征婚。第三，今天想要上电视征婚的人，跟过去想上选秀节目，想当超女一样，有的时候想的不一定是征婚，不一定是嫁人或者娶人，更想的是也许是出名，出名是今天中国人最主要的欲望之一，就等于玩微博的人，都希望自己关注度特别高，写一条东西出去，几万百人转载，甚至在淘宝网上，当当网上面买粉丝团。今天征婚征的是成名的，几样东西加起来，一个上去征婚的人，不只要说自己的故事，还要想办法把这个故事包装成、处理成一个能够出名的东西，这里会有太过强烈的戏剧性了。

　　陈玉慧：我自己觉得因为婚恋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不管是20年前的台湾或者20年后现在的中国(大陆)，婚恋问题永远是那么热闹，因为它是人类最核心的东西。《征婚启事》我自己看那些电视节目的时候，我有感想，因为婚恋是人类的核心问题，通过征婚节目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整个大陆社会的各种各样的民生百态。征婚这个事情对我而言，比如20年前征婚的时候，通过征婚这件事情，也是看过各种各样的人，修了社会学，我真正看到的是我自己，我在每一个人身上看到某一面的自己，通过征婚，就像画镜子一样，比如在看征婚节目的时候，就看到中国的社会百态，里面隐约看到哪些人的内心，征婚的时候看到自己内心的渴求，知道他不是我要的对象，反而要什么样的对象，像镜子折射自己，征婚有趣可能也是在这里。

　　主持人：现在婚恋话题越来越火了，陈老师20年前的作品被国内出版商淘出来，又出了一次。国外婚恋节目、情感节目，也挺受欢迎的，晚上午夜情感的节目讨论的都是婚恋方面的话题，也很受关注。婚恋话题为什么现在这么重要？

　　陈玉慧：征婚反映的是现在中国社会发展速度很快，社会脚步快了，所以人的表达沟通也必须要跟上去，所以现在很直接就直接表达，我有这个需要我要结婚，我要征婚。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觉得征婚只能作为手段之一，不能把征婚作为要结婚的过程。比如说我现在也觉得指腹为婚没什么不好，也许他们八字真的很合。就是各种形式应该接受。

　　主持人：感情可以后来培养。

　　陈玉慧：各种形式都应该接受，征婚这样的征是一种形式，你玩QQ网，玩脸谱和微博也是一种，不要只玩征婚，太专注也不好。

　　梁文道：分两个方面，一个婚姻，一个爱情，全民最关注的是爱情，不是一个大问题，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常常讲爱情就是现代人类的宗教，以前古时代大部分的歌都是宗教性的歌，欧洲以前所有的歌曲几乎跟宗教离不开关系。现在流行歌曲几乎都在谈爱情，爱情是我们这个年代的宗教。而婚姻是什么，在中国又更特别，婚姻变成很多人改变自己生命的手段，中国人的今天，婚姻的压力变得很沉重，我们把太多的东西压在婚姻上，比如一个女孩可能会希望通过婚姻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说她希望自己将来的孩子能够上好学校，自己能够有一个好房子住，解决住房的问题，因为靠自己或者找个跟自己收入差不多的老公，可能一辈子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解决父母养老的问题，解决自己老了之后生病，身体不好的问题。所有这些问题，可能在别的国家，别的社会里，都是有公共承担的。但是在中国，这个东西都是个人承担的，当个人承担不起的时候，最好找一个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的另一个个人，就是结婚了。所以中国用婚姻解决了大量本来应该由社会解决的问题。

　　主持人：其实(也是)被逼的，这些女士想嫁，我启蒙时代也会读杂志，当时婚恋话题是比较私密一些的话题，不会放很大的板块去讨论，会找征婚启事在小角落看，一般都要找有才华，懂文学，最好是爱好文学，喜欢读书的男士为伴。

　　梁文道：现在这种人都完蛋了。

　　主持人：过去要才华，现在要财富，这是被逼的。

　　梁文道：才华不管用，你有才华，去医院，你叫换一个好一点的病房，才华能够写条子给校长，叫他收你孩子吗，一点用没有。

　　主持人：像梁老师，周围有很多女士千方百计想要靠近您，想要闯进您的生活。

　　梁文道：不，这是你的误会。

　　主持人：你怎么看待这些女士们？

　　梁文道：我真的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特别的看待方式。

　　主持人：我看窦文涛在节目里说，有女生给他送裸照。

　　梁文道：窦文涛喜欢这些，我们强项不一样，我喜欢看书，他喜欢看女人。

　　主持人：这些女人怎么了？

　　陈玉慧：可能都受到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童话的麻痹，一找到王子，生活变得很美好，这是童话，这是骗人的。每次看征婚节目，看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去，我想好戏才开始，一进去可能发现你有口臭，你的车子也不是那么新或者你父母还没双亡。

　　梁文道：原来父母躲在乡下，宝马车是借回来的。

　　主持人：陈老师，现代的女性到底选哪个，选财还是才？

　　陈玉慧：很实际说多一个“贝”很不错，但是没有一个“贝”，在一起寻找贝壳也可以。

　　主持人：所以把钱别看那么重视

　　陈玉慧：现在看太拜金了。这次来发现征婚节目每一个人都要钱的，现在中国不是剩女的问题，是剩男的问题，没有钱的男人怎么办。

　　梁文道：不一定有钱，有权也可以，不一定是富二代，官二代都可以。还有一点，刚才玉慧提到指腹为婚的事很有意思。我们现代人的婚姻观念跟古代中国人太不一样了，以前的中国人很有意思，从一而终的前提是很多人指腹为婚，相亲，过去是批判地，跟爱情无关。我见过很有趣的说法，一个大哲学家说中国的婚姻了不起。西方人每次谈恋爱，都喜欢先谈我理想对象怎么样，我理想条件怎么样，于是你想象一个理想，然后在真实的世间去寻找，但是永远找不到的，符合数学定义的圆满的完美的原型，其实真实世界是不存在的。所以你永远会觉得找不到理想对象，或者永远差那么一点点，你永远都会觉得不满意，所以他说外国人比较容易分手离婚。中国人为什么不呢？他说中国人厉害，中国人是先上床再说，他的意思是说比如一男一女，最经典的做法本来互不相识，一来就先上床，反而能长久，从形而下到形而上，西方是形而上到形而下，中国到最后反而变得很温文，细水长流下去，我觉得这个说法挺妙的，挺有意思的。

　　主持人：刚才陈老师想补充什么？

　　陈玉慧：我们现在谈剩女，刚才也讲剩女剩男，我现在特别想改剩女为圣女，我跟圣女们说，不要让人家给你一个剩女的帽子，(应该是)是圣女，你看都高教育，一路自己的努力，凭自己一己之力走到今天，也许社会的压力，家庭给你的压力，非得结婚，都忘了自己一路走来，多么地棒，多么地好。

　　梁文道：我完全赞成。

　　主持人：我感觉圣女的感情生活也都不是真空的。

　　梁文道：当然不是。

　　主持人：只是婚姻更多对她是一种束缚，对很多剩女来说，已经有很多物质条件，很多的人脉关系，让自己过很好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一个婚姻捆绑在一起，给它绑定了。

　　梁文道：我常常说，剩女的观念是中国社会走到今天跟不上时代变化的产物。什么意思？这个已经变了，一个女人完全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天分、努力，过一个很不错的生活。这些剩女甚至连过三十多，她都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好的安排，很好的感情生活，没有一个想用结婚稳当自己生活的想法，可是传统社会仍然觉得一个女人20多岁就该嫁，没有一个家庭，你像什么，于是在传统观念看新时代的时候就出现了剩女的观念。剩女的观念恰恰表明旧的那套观念已经落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