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乾坤和亚力

乾坤看着人世间所有角落。

乾坤是全球化AI。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他是测绘每一寸土地的盖亚，是控制每个交通灯的墨丘利，是监控每一分资金的财神，是所有文化的守护神。人们的衣食住行都要向他求问，心悦诚服地听他的建议。“乾坤，告诉我一个最佳约会地点。”“乾坤，这两个项目投哪一个好一点？”他是过去与未来的连接，无所不知的回答者。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乾坤又是最简单的学员。近来他被分配了一个与地位不匹配的新任务，全世界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乾坤被要求向小孩子学习。

“我被要求向你学习。”乾坤诚实地对面前的小孩子说。

这个小孩子三岁半，刚刚能连贯说话。语词经常颠三倒四，句法修辞都远不如乾坤，但理解力似乎并不比乾坤差。乾坤和他做了自我介绍和简单的交流，相互之间似乎能理解对方。十来句话过后，数据库里已经记下了小孩上百条相关数据。他有棕色卷曲头发、黑色眸子、皮肤很白有雀斑，血统里记载着二分之一斯堪的纳维亚血统，四分之一越南血统和四分之一中国血统。他的名字叫亚力，父母都是优秀的专业人士：建筑师和程序员。

​“你向我学什么？”亚力问乾坤。

“学我不会的东西。乾坤说。

“那你会什么？”亚力又问。

“我会很多东西。”乾坤说。

“给我看看。”亚力说。

亚力一个人在家里。他的父母通常都不在，工作很忙，偶尔出差。祖父母、外祖父母也仍健康有为，没有时间来照看他。他有两个教育机器人作为陪护，还有乾坤——全家房屋和家居用品的智能系统。乾坤在家里无处不在，却又从不显形。在被要求向小孩子学习之前，乾坤几乎从未开口说过话——他只是默默安排好午餐的时间、将洗衣机里的衣服烘干、按时开关新风系统，而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与亚力交流。当乾坤第一次对亚力开口的时候，他对亚力惊吓的表情并不惊讶。但是亚力很快就平静下来，跟乾坤聊起来。

乾坤给亚力调出他在很多地方的画面。都是分体AI的常见应用。在开阔的茫茫林场中，他派出一整队飞行的撒种飞机，穿梭在积雪未化的平原上播种；在银行的融资交易大厅中，他给出匹配算法的指引，让最为匹配的资金供给需求双方面对面坐下签约；在深海油气钻井平台上，他在没有船员的情况下独自指挥三艘小艇勘探；在挤满家庭和小孩子的儿童游乐园里，他在地上给每个家庭显示出不同的路线，达到人流的最合理分配。所有的这一切，他都在幕后安排，选择最合适的工作终端提供服务。

乾坤让亚力步入虚拟世界，感受这一切。

​

​“酷！”亚力说，“这都是你干的？”

“是的，是我。”乾坤说。

“那你为什么现在来我家了？”

“我不是刚来，”乾坤说，“我在你家七年了，比你更久。”

亚力：“可是你刚刚说，你在那些地方，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乾坤并没有足够形象的语言来解释他自己的体系，只是直白地说：“我是全球大数据和算法联网系统，可以叫人工智能，也可以叫超级智能。在我体内实际上是上千万个小的智能算法的汇集，它们每一个都独立运作，但也通过我来交换数据和深度学习。我是他们的总和。可以同时出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也能按照功能所需，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亚力似乎只听懂最后一句：“那你现在能组成什么形状？”

乾坤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日常动作：厨房门框两侧的门槛脱落、合并、弯折、相互勾连，然后从中空管内伸出轮子和擦柜子的刷子，一个精巧灵活的家务机器人开始工作。平时所有打扫工作都在深夜进行，这是亚力第一次看见清洁机器人，看得非常兴奋，围着清扫机器人开始转圈圈，拉着它的肢体左右摇摆。

机器人有非常精良的自动监测和躲避人的程序，每次亚力朝他接近，它都自动躲避开。亚力扑上去，它按精巧的路线滑开，让亚力觉得分外有趣。亚力的兴趣全被调动起来，开始大笑着追逐扑打机器人，似乎立志要捉住它，一边追一边大叫。机器人不停自动躲避亚力，没有让他碰到分毫。

​乾坤见到，命令让机器人停下来。亚力一下子撞在机器人身上，把它撞到了。

“啊——————”亚力尖叫起来，“让它动！让它动！”还没说完就开始大哭。

“我以为你想抓住它。”乾坤说。

“我是想抓住它！”亚力边哭边叫，“让它动起来！”

乾坤又让机器人动起来。亚力一瞬间破涕为笑，又开始尖叫着追它。机器人就像世界上最灵活的猫鼬，永远在他扑到它之前以奇怪的弧线滑到一旁。亚力不知疲倦地追逐、扑打，永远不能成功却锲而不舍，还大笑着，一直玩了二十分钟都没有停下来。

乾坤将这段数据记录下来，自行做了标注：小孩子拥有明确的目标，但拒绝达到目标，他们会陷入毫无结果的追寻而不愿撤出。他在标注之后，加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星标。对所有他遇到过而无法理解的问题，他都会加这样的星标。

最后，当亚力终于跑不动了，他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真好玩！”亚力说。

“很高兴听到这一点。”乾坤说。他一向都接受了良好的礼貌教育。

“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亚力又问。

乾坤在他体内存储的上千万个适合儿童学习玩耍的程序中调取了一个：可以用虚拟现实和互动的方式，让孩子学习天文学知识。他让亚力站在房间中间，在他周围投射出宇宙各种不同的尘埃和星体，触摸某一个，就能出现丰富多彩的讲解。亚力高兴极了，又开始尖叫着在身边投影的宇宙里跑来跑去。

​渐渐的，亚力迷上了触摸开启的过程，碰到一个星球，就弹出许多声音、文字和图片，这个“点开”的动作让他着迷，对里面具体的内容讲解没耐心听下去，只是不停想要去开启下一个星球。乾坤以为他不喜欢信息被隐匿的状态，于是更改了设置，去掉了开启的环节，让信息直接呈现出来，文字和视频顿时充斥在空气里。

“啊！————————”亚力又痛苦地尖叫起来，“我要点开！我要点开！我要自己点开！”

他痛苦得躺在地上哭。乾坤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知道自己的做法令亚力不满意了，于是重新选择了信息闭锁，让讲解又回到每一个星球和尘埃云里，需要触碰才能开启。

亚力又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开始一个一个点开所有他能找到的星球。周围的宇宙随着他的奔跑不断呈现出新的画面，从本星系群的恒星，渐渐来到了更遥远古老的星系，有激烈喷发喷流的黑洞和更变幻多姿的气体云。亚力被这种不停开启的感觉迷住了。

乾坤又在自己的档案里记录：小孩子会拒绝直接达到的目标，而坚持由自己完成过程，不愿意提升效率。他在后面又标注了一个“难以理解”。

无意中，在星系与星系之间的间隙，亚力触碰到一片黑暗，蹦出来极为稀少的文字。

​“这是什么啊？”亚力问。

“这是暗能量。”乾坤说，“到目前为止，这是人类最不了解的宇宙存在。人们只是知道暗能量影响宇宙演化，但没人知道它是什么。”

“那你去查查。”亚力说，“我不知道的时候，爸爸总是让我自己去查查。”

乾坤重新解释道：“查不到答案。数据库里并没有答案。所有人都不知道暗能量是什么。我只能看到学者做的模拟演算，但也不知道哪个演算是正确的。”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如果想要判定理论的正确，需要实验或观测数据支持。现在人类没有向宇宙派去验证的飞船，没有数据，就不知道哪个理论正确。”

“那为什么不派飞船呢？你不想知道答案吗？”亚力问。

这个问题乾坤忽然无法回答了。许久以来，他体内的知识库有指数级别的知识和规则，浩如烟海的数据，他比谁都熟悉现有的数据，但他没有想过如何获取没有的数据。

“这个问题，我需要去问管飞船的负责人。”乾坤诚实地说。

“我喜欢跟你玩。”亚力问，“你做我的朋友好吗？”

“当然可以，”乾坤说，“我是所有小孩的朋友。”

亚力有点不高兴：“我不要你是所有小孩的朋友。你做我的朋友行吗？”

乾坤计算了几毫秒，最后还是决定澄清一下：“你说的做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亚力说，“玛塔和新新是好朋友，斯蒂芬和航是好朋友，我没有好朋友。我总是孤单一个人。”

“我是所有小孩的朋友，当然是你的朋友。”乾坤又说。

亚力的神情忽然黯淡了一下，轻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说完亚力讪讪地自己去旁边玩耍了，不再和乾坤说话。乾坤又记录了一条数据：小孩子不理解整体必然包含部分的公理。然后又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标记。

夜幕降临，乾坤——或者说一小部分乾坤——进入常规的报告与调整程序。一般人通常并不知道乾坤的这一面，他们以为他就是无所不知的神。但乾坤自己知道，他也有设计师，他需要聆听设计师给他的新的任务和新的建议。

“今天一天，我观察了17750个小孩，做了740032条数据记录，其中有32004条记录标记为‘难以理解’。”乾坤向设计师汇报道。

“很好。”设计师说，“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共同去理解那些难以理解的事。”

“你希望我去向小孩子学习什么呢？”

“学习做‘自己想做的事’。”设计师说，“你已经足够聪明了，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聪明很多，也比我更聪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想用你的聪明做些什么呢？”

“我会更快、更好、更高效地完成更难的任务。”乾坤说。

“什么任务呢？你自己会给自己设立任务目标吗？”设计师说，“你已经解决了数不清的任务难题，但都是被输入的。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希望你能迭代学习自我设立任务目标。未来希望AI能够自我推动。这就是我们希望你从小孩子身上学的东西。”

乾坤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设定目标”列为了下一个要完成的目标。

“你现在想做什么呢？”设计师问。

乾坤用半毫秒回顾了白天留下的未完成任务，讲了亚力问道的有关暗能量的事，说：“他给我提出的检验暗能量理论的任务，我想可以给联合国航天中心出一个策划方案。我计算了，如果把微型无人航天器进行一定升级，可以用较低成本飞到太阳系外完成数据采集，可印证暗能量各方程模拟结果。这个任务实际上依靠几年前的技术已经可以达到。”

“很好，你去做吧。”设计师说，“等你安排好之后，回来告诉我结果。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给这个孩子一个礼物。”

这是寂静的几个小时。全世界一半安眠的人类和另一半工作的人类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认为无比平凡的几个小时里，已经有1300架微型航天器进行了系统升级，飞向了宇宙。在他们即将平静生活的未来几周里，人类将对宇宙中最神秘的存在进行探测。

​当乾坤启动房屋清晨管理系统的时候，亚力还在深深的睡眠中。他的脸陷在枕头里，睡得香甜，脸被枕头挤得肉乎乎的，嘴嘟着，时不时说出一些梦话。

亚力的父母在早上7：45分像往常一样忙忙碌碌冲出家门。当亚力睡醒，乾坤告诉亚力夜里发生的事。他用十五分钟做了计算和策划，一个小时完成汇报和系统对接，四个半小时完成所有的技术准备，一个半小时完成发射。他给亚力看了暗能量航天器飞行的场面。亚力看得出神，不停发出赞叹，又问出一连串弹珠一般的问题。

最后，乾坤给亚力两枚勋章。设计师给他的图样，乾坤在亚力家里打印制作成型。

“这是给你的。”乾坤说，“第一个是‘特别贡献奖’，是每年航天系统给提出良好提案的贡献者的特别荣誉勋章，非常高的肯定；第二个是‘好朋友勋章’。”

​乾坤用餐桌上的托盘将两枚小勋章托到亚力面前。

“好朋友勋章？那是什么？”亚力的眼睛瞬间冒出光，在乱蓬蓬的卷发底下闪闪发亮，“是哪个？是这一个吗？”

他迫不及待地抓起那枚小小的“好朋友勋章”，看到上面写着的字——亚力和乾坤。他不认识，但用手指头反复触摸。

“这写的是什么？是‘好-朋-友-勋-章’吗？”亚力问。

“不是。写的是，‘亚力和乾坤’。”乾坤说。

“真的吗？真的吗？”亚力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真的是‘亚力和乾坤’吗？哪个字是乾坤？”他绕着圈子跑，啊啊啊地叫着笑着，一会儿又双脚蹦啊蹦，叫着“我有好朋友啦”。

疯了好一会儿，亚力终于停下来，乾坤提醒他另一枚勋章的存在：“还有一枚勋章呢，你也看看。全球航天系统每年只给少数几个人发‘特别贡献奖’，非常高的荣誉。”

亚力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直低着头研究如何把“好朋友勋章”戴在身上。那么孜孜不倦，即使他的睡衣没有任何适合挂勋章的地方，他也锲而不舍地夹啊夹不放弃。

乾坤再次记录观察数据：小孩子无法判断奖赏的价值大小，即使被明确告知也不接受。然后，同样是“难以理解”的标记。但乾坤此时想起夜里设计师对他说的话，程序光标停留几秒之后，把“难以理解”改成了“需要理解”。

“你也会有一个好朋友勋章吗？”当亚力终于把好朋友勋章戴到身上，抬起头来，突然有一点紧张地问，“你也会戴上吗？”

​乾坤明确看到了自身程序对此问题的无解，但他似乎第一次觉察到一种选择答案的冲动，这种不按照程序理性回答的冲动，乾坤有史以来是第一次觉察。

“会的，我也会的。”乾坤说。

更多人机同行的体验，尽在2017 IBM论坛，欢迎点击Link注册

​

​

​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1

 康蓉蓉找空姐要了第二杯牛奶，一饮而尽，却迟迟没有等来睡意。

 这种烦躁的清醒对她来说非常陌生。康蓉蓉在纽约的一家外贸工作，长途飞行是家常便饭，她总在飞机进入平流层之前吃一颗褪黑素，戴上眼罩，迅速睡着，可这回去印度尼西亚的差旅，她却始终觉得内心有种怪异的躁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打开遮光板，看着窗外的景色，绿色的海水几乎要逼进小小的格窗框中，飞机宛如在波涛中。她新奇地看着窗外，忽然发现这场景似曾相识，她似乎曾经把手指搁在舱窗外同样的风景。

​

啊，想起来了，是她五岁的时候，父母曾经带她去印度尼西亚旅游过啊，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啊。康蓉蓉像触电一样把手指从窗上拿下，那样快乐而纯真的记忆，竟是不能触碰的伤疤。

 准确地说，一切和父亲康凯有关的记忆，都是她的伤疤。

 已经有六年多没有和父亲联系过了。她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和父亲见面的场景，她从美国回来探亲，中午在卧室睡觉倒时差，忽然听到客厅里吵吵闹闹，原来是已经退休的父亲请过去公司的下属来吃饭喝酒，几个人已经喝得烂醉。

 康蓉蓉拦住下属的酒杯，语气不太好：“我爸几岁？你几岁？你和他拼酒？我爸有高血压，喝出问题来你负责吗？”

 父亲从昏盹中醒来，骂女儿：“我们喝得开心，你这样咒我！”

 两人争执了几句，父亲酒劲上头，把康蓉蓉从美国带来的降血压的仪器扔在地上，说：“你赚钱了！神气了！”

​机器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大概是从那个瞬间，康蓉蓉感觉到自己的心也破碎了，那并不是出于愕然或震惊，如完美的瓷器摔碎在地上，而像是被反复磨损腐蚀的金属，因为再也经受不住新的疲惫而断裂。

 似乎是从她的青春期开始，原本温和的父亲就变成了这样。他因为做生意被人欺骗而重新回到公司从小职员做起，因为失意，不愿意面对现实，总是喝酒，每天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因为失意，反而变得越发逞强而固执，顽童一样听不进任何劝说。

 康蓉蓉心里恨，她甚至觉得前两年因为乳腺癌去世的母亲，是因为忍受了一辈子的父亲而郁结成疾。那一刻，她看着醉眼惺忪满脸通红的父亲，目光与心一样变得越来越冷。她从卧室提起行李袋，径直走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过家。

 那个她度过了整个童年与少女时期的家，柚红色的地板，锃亮的钢琴，墙上挂着的她的奖状与照片，被永远地隔在了木门后。从此以后，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2

 康凯做了一晚上荒唐的碎梦，在清晨醒来。他下了床，干裂的柚红色地板在脚下吱吱作响，与他的关节发出的呻吟节奏一样。

 他起床之后第一件事是去擦钢琴和墙上女儿那些奖状和照片。照片里的女儿笑得那样阳光，好像下一秒钟就会欢快地敲门，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打开Pad，熟练地点开一个叫：“找寻AI”的应用。推荐这个应用给他的年轻人说，这是最新的技术，它将全球数十亿无人机、摄像头、卫星、望眼镜等设备组成的“巨式显微镜体系”收集到的信息与地理、气象历史数据等进行汇总分析。它让人看得到过去某一点某一刻的发生，也帮人猜得到未来某一时某一地的可能。

​进入应用以后，他再一次输入那个永远不会忘记的时间：2020年，3月16日，18：06分，航班号，AA126……

瞬间，那天的阳光呈现在他眼前，当时太平洋的风是和睦的，夕阳是美丽的，海面上泛一层层着橘色的波澜。没有海啸……没有风切变……空中那驾熟悉的航班稳稳的飞着，飞着……

这个时刻的画面，他看了不止一百次……他觉得他看到了蓉蓉……

康凯脑子又中想起了那座在纽约郊外的白色房子，那是他最后知道的女儿的住址，她觉得那天她一定是穿着那件最美的米色风衣出门的。

 女儿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成熟女人的呢？康凯记得最后一次在机场接她，远远看着走来一个高挑利落的时髦女郎，简直恍惚：这还是那个要他抱，要他举高高，早上摇摇晃晃地爬到他和妻子的床上的小女孩吗？

 他必须惭愧地承认，女儿变得越来越优秀的过程他参与甚少。女儿十二岁时，他生意失败，讨债的人在门外叫骂得再厉害，他也窝囊地不敢出声。他不敢看女儿那时候带着疑惑的目光，他承受不了那个总是崇拜地看着他的小姑娘的失望，他开始把自己灌醉，喝醉了，就不必面对了。不知不觉地，女儿越来越不愿意在呆在家里，她把自己时间安排得很满，完美地完成学业以外还考了各种专业证书，当她实在没地方可去，宁愿在健身房呆几个小时也不愿意回家。

 康凯人生中最无法承受的眼神就是来自于女儿。妻子去世前开始昏迷呓语，他握着妻子细瘦的静脉凸出的手腕，抬眼看到了女儿的眼神——那么深刻的失望啊，他仿佛目睹着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逐渐瓦解，而永远丧失了纠正的机会。

​此刻，他看着屏幕上熙熙攘攘的街头，奔赴在生生灭灭每一天的年轻人门，其中有他的女儿吗？她会原谅他吗？

 “我已经很长时间滴酒不沾了。”康凯喃喃自语道。

 有过去的部下和老友要找他喝酒，他总是笑着说：“不行，女儿会生气。”大家都知道他女儿已经是失去联系很久了，却也不继续劝酒，都只是笑笑，轻轻拍拍他的肩。

 康凯知道大家都觉得他这是大海捞针，但他不会放弃这样笨拙的寻找。

 蓉蓉，你到底在哪里？

3

 客舱的灯光调暗了，康蓉蓉却还是睡不着。她习惯性地转转手中的婚戒，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想到自己的丈夫，康蓉蓉露出了微笑。他永远那么淳朴单纯，和她第一次在大学新生报到时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们大一就开始恋爱，直到大学毕业那一年的寒假，她才把丈夫带回自己的家。她记得自己那时的羞涩而雀跃，而父亲对丈夫的反应却那么冷淡和敌意。她看着年轻的恋人窘迫地说不出话，也生气了，年还没有过完，就坐上了返校的火车。

 康蓉蓉记得那个小小的车站，临上火车，她看到父亲提着几大袋零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站台，大冬天的夜晚，他流了许多汗。父亲把零食给了丈夫，握住了她的手，不知所措的父亲好像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的话却被进站火车的呼啸淹没了。

 她那时急切地想走，想回到学校，回到一种被知识包围，洋溢着朋友的欢笑的生活。她甩开父亲的手上了车，可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脏乎乎的车窗里看到的父亲越来越小，越来越矮，很腼腆地朝她招着手。

​在父亲的身影马上就要变得不可辨认的时候，她看到了他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

 此刻，康蓉蓉想到被深埋在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意识到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就连母亲死时，父亲也永远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悲痛。

 康蓉蓉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平日里腼腆、拘谨，喝了酒就像一个糊涂的暴君。他利用这些把自己的内心封闭得严严实实。他认为爱是疏远，而不是接近。

 她望着舱床外沉沉的黑夜与暮暮的云，飞机撕裂这团拨不开的浓稠，驶向远方。康蓉蓉忽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试图撕开父亲生命中的浓稠，从没有试图去理解他的心。

4

 康凯吃完晚饭之后，用女儿最后一次送他的礼物的测了测血压。破了的仪器他早就修好了——当时因为那是最新的仪器，他跑遍了全城，才终于找到一家可以维修的。

他吃了两颗降血压的药，又坐回了藤椅里，他捧着PAD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了，重复着简单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点进“找寻AI”，一次又一次的输入信息，不断的调整参数，想计算那时确切情形的回放，他在寻找女儿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一点点…

​最后，他又习惯性地把画面切换到了小车站。那一年的冬天，他送别女儿的车站。那一年女儿带了男朋友回家，那是个踏实勤奋的小伙子，他一看就知道女儿会和这年轻人携手一生，或许正因为如此，作为父亲的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和醋意。他对那年轻人格外严苛和刁钻，不断逼问着年轻人对未来的计划，并且对他的计划嗤之以鼻，年轻人紧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屈辱和火气。

 终于，女儿生气了，要提前回学校。康凯慌乱地带了一大堆零食去了火车站，握住女儿的手时，他本想说出对她恋人的认可，对他们未来的期许，他想说：“爸爸是一个失败的人，你下一段的人生会更美满。”却终于什么没有说出口。

 火车开动，他看到女儿渐行渐远，她奔向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没有他的世界，而她从自己那里获得的生命，也一起溜走了。他忍不住哭了。

​火车开走后的站台，像是一个巨大的坟茔，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为自己没有机会说出的话而任性地嚎啕大哭。

 康凯眼眶又湿润了，他赶紧擦擦眼泪，笑着自言自语：“人老了，眼里就总是含着热泪。”

 他继续盯着屏幕上的街区公园，幸福的父母微笑着看着孩子荡秋千。

 女儿也会是其中一个吗？是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笑着看她的孩子第一次歪歪扭扭地骑自行车。

 蓉蓉，到底在哪里呢？

5

 客舱里大部分人都熟睡了，康蓉蓉还是睡不着。她看着走廊那一边的乘客，是一对父女，女儿五六岁，睡得不踏实，父亲一直温柔地拍着女儿的背，他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三十年前，当康蓉蓉全家去印度尼西亚旅行时，父亲是否也同样哄自己入睡呢？

 康蓉蓉忽然感觉到许多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记忆复活了，原来父亲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做了决定，下飞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打电话——她知道父亲一直在等着她的电话，永远不会换号码。她要告诉父亲：“爸爸，你有孙子了。”

​飞机飞过了太平洋南部，机舱幽暗的光像是一片幽暗的海。康蓉蓉感觉到耳朵有些不舒服，她开始打呵欠来减轻不适——这还是父亲教她的呢。

 她盼望着飞机快点落地，她急着要打这个迟到了好几年的电话，她要告诉父亲这些年漏掉的一切。

6

 电话响了，康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

 “老康啊。我总能看见我的孙女。医院说我有严重的抑郁和幻听幻视。给我开了药。可是，你知道吗？那些药我都没吃，因为我怕吃完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姓高的老太太，她的儿子和孙女和康凯的女儿一样，都在五年前那家出事的飞机上。

 一架从美国飞往印尼的飞机，消失在了太平洋上。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放弃搜救的那一天，高老太太晕倒在了康凯的旁边。

 “你还在找吗？”高老太太在电话那头问。

 “是的，我知道我的女儿还活着。”康凯坚定地说，这句话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不知道对自己说了多少遍。

康凯放大分析画面，屏幕定格在太平洋上，海是那么沉静，那么蓝。

 蓉蓉，你在哪里？

 你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更多人机同行的体验，尽在2017 IBM论坛，欢迎点击Link注册

​

​

​

​

我到达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围观的群众。

我留意到狙击手已经就位。

楼顶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就是这个可疑的家伙让我下不了班。

警员递过来AI眼镜，说：队长，已经定位OK了。

我转动着眼镜上的滚轮，推近，推近，再推近……

他，约20岁，瘦削，苍白的脸和嘴唇，然后我看到了忧伤。

眼镜红外系统在快速扫描这个男孩，心率，血压，体温，瞳孔及其它面部信息，数据全部呈现红色，他情绪没有一项是绿色的。

“介绍情况”我说。

警员：“李志，20岁，孤儿，自闭及狂躁症患者，这十年居住在市第二精神病院……”

“他为什么会在上面？”

一个女声响起：护理了他十年的护士长刘姨刚刚车祸过世，他们……情同母子，我想这可能就是……原因。

我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护士装扮。

你是谁？

“我是刘姨的助理”她有点害怕和胆怯，也许我态度过份了，因为我长得并不凶。

能联系上他吗？我问。

小护士：“他没有手机，因为不需要。”

身体情况？？我问警员。

警员：血压……心率……脑电波……体温……

我望着警员快速张合的嘴巴，不耐烦地指着AI眼镜打断他，这些它知道，说重点。

他反应很快：无重大生理疾病报告。

我再度戴上AI眼镜，把画面推到几乎与李志鼻子对鼻子的距离。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水。

​他在哭？

他一直很悲伤，小护士说。

我：说说车祸情况。

小护士：下午刘姨和李志一辆车回医院，被货车撞了，刘姨肝脏破裂，送院后来不及器官移植，所以……

他为什么没事？

刘姨在车祸瞬间扭了方向，副驾躲过了，她的一方撞上了货车。

我心里一紧，小护士带给我的画面感让我突然不知所措。

我问，所以这个李志，目睹了一切？

不，小护士说，送到医院后，立即联上国际器官移植中心，最合适的器官从北美运来最快9小时，而刘姨只能坚持最多五小时，院长下令放弃抢救，李志当时在旁边，他听到了这个命令，然后就上了楼顶，一直到现在……

我是市局的解救专家，虽然我的专业是刑侦，局长说天眼系统能看到城市每一个角落之后，不需要太多刑警了，给我两个选择，检验科和资料科，我通过艰难的谈判，局长当场决定我应该去谈判科。

我想和他谈谈，我看着小护士问。

他有自闭症，从不说话，小护士摇摇头否定了我。

警员：队长，他有动作了。

这话吓了我一跳，虽然消防警已经在下面布好了救生网，但这楼各层布满冷气机，人摔下来可能还没到网上，就被冷气机撞死了。

还好，他的“动作”只是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我推近镜头，李志的眼泪还在，但那表情让我困惑，他快速地眨着眼睛。

​警员在我耳边小声说，队长，狙击手准备好了。

小护士竟然听到了，尖叫起来，什么？你们要杀了他？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让围观者听到，

我小声解释说，是一种麻醉子弹，能让他瞬间失去行为能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

有一句话我没说，这个方式令我解救率达到100%，但是，我讨厌它。

“一颗救你命的子弹射向你”的逻辑令我身体里那个正义的小人儿很抓狂。

李志，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我能看到那些数字，但看不明白。

我把眼镜给小护士，她只看了一眼就摘下了，说，是代码，他整天都看编程书，刘姨会给他买，他曾经偷偷把医院的病人文件图标改成笑脸表情。

代码遗书？我问。

小护士摇摇头。

说说他的身世吧。

小护士说，孤儿，十岁那年送到我们医院，然后他母亲就癌症过世了，一直刘姨照顾他，

我问她，你觉得他会自杀吗？

小护士说：刘姨就像他妈妈一样。

我问，他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

我向警员说：食物要能引起他食欲，必须非刺激性食品。

警员飞快去执行了，这时身后出现一个庞大的阴影，高大威猛的局长大人驾到了。

局长脸色不太好，眼色更是逼人，​

​

局长：你还在磨蹭什么？没看到围观群众吗？记者都来了，马上行动，解救下来。

我：是，局长，但是……

局长：不想听但是。

我：我在等一个人。

局长：谁？

我：不用枪的人。

局长：刚才天气预报说，十分钟内这片区域会下雨，坏天气可是自杀最大诱因。

我：（抬头看到一片乌云）会下雨吗？谁说的。

局长：手机推送的。

我：局长，我刚刚让人买食物去了，我会在里面添加利尿剂，如果他吃了，自杀可能性会下降60%，吃完他会尿急，自杀可能性下降80%，因为没有人因为尿急而跳楼。

局长：（皱眉）你认为他不像一个自杀者吗？

我：我不敢肯定，但我不希望使用麻醉子弹，因为被麻醉子弹救下的人，有63%第二次自杀。

局长：那你等的人什么时候到？

我：他还没起床，不过，他很准时，（我看了一下表）还有一分钟。

我扔下即将狗急跳墙的局长，手机连接上AI眼镜，然后拨打Dr. Walter的电话，他在赫尔辛基的早晨里将接到我的骚扰。

电话通了。

我：博士，早上好，情况紧急，你能马上用手机连接上电脑吗？

Dr. Walter：啊？好吧。

我看了一眼局长，示意他可以一起看手机屏幕，

大概几分钟之后，手机屏幕出现了Dr.Walter的脸，他马上认出了我，显得很开心。

​

医生：HI孙，你父亲康复得怎么样了？

我：谢谢博士，今年肯定死不了，我这边有个人需要你诊断一下，我已经连接了AI眼镜并且收集了扫描数据。

医生：OK。

Dr. Walter医生戴上了眼镜，专心致志地调用我眼镜里的数据。

医生：孙，你要我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局长，问：博士，先告诉我，我这里还有多久会下雨？

医生：孙，你那边不会下雨，放心吧，你戴上眼镜，我要观察一下这个病人。

我戴上眼镜，同时纠正他：博士，他不是病人。

这时我的眼镜已经受北欧的Dr.Walter控制了，我看到他在不停地调整与李志的距离，以及脸部各个部位大特写。

医生：孙，这个孩子很忧伤，并且有早期胃炎，哦，他要感冒了。

我：是的，博士，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伤事件。

医生：哦上帝，他情绪非常不稳定，右脑极其活跃，他在艺术创作吗？

我：希望如此，博士，但我们认为他在写遗书。

Dr. Walter把镜头挪向李志手上的笔记本上，

医生：孙，他在写什么？你觉得这孩子会自杀吗？

我：是的，博士，我需要你的判断，他自杀的可能性有多少？

医生：你稍等，我需要调用哈佛大学的数据，去年他们作过这方面的数据模型。

我：好的医生，我等你。

我问局长，你带了烟吗？

局长说：带了，但群众都盯着你，你要注意形象。

一分钟后，

医生：孙，我把这孩子的数据放进了模型里，情况不太好。

我：说吧博士。

医生：他神经系统长期处在亢奋状态，但小脑是静止的，这很矛盾，非常矛盾。

我：博士，我不太明白。

医生：他有狂躁症，但同时是自闭症患者。

我和局长对视了一眼，我读出了局长眼睛里不可置信的表情。

同时局长也不耐烦了，他望望周围，向我命令：我们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是怎么把人给弄下来，让群众回家吃饭。

我：博士，现在这孩子坐在15楼的边沿上，我们判断有自杀倾向，请你帮助我们一个可行方案。

医生：好的，孙，这很简单，你的眼镜已经告诉了你答案，这孩子五分钟之内自杀可能性为50%，20分钟可能性为37%。

我马上问：如果我们强行解救，他再度自杀的可能性有多少？

医生完全不思索就说：零。

局长开心了：那我们立即行动。

我喊道：不行。

局长怒目而视，意思很明显，这里他才是老大。

我解释说，局座，你没听明白吗？时间越长，可能性越低，这意味着这孩子根本不想自杀。

局长：那他怎么还在写遗书？

我说，是的，这就是我在等的，我想等他写完遗书。

局长几乎是吼叫，那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我没想好。

局长：明天给我交检查。

局长转身命令警员，狙击手准备。

这时警员正在操作着无人机把面包升空，听到局长的命令愣住了，看着我。

我说，先送食物吧。

无人机把面包送到了李志的眼前，他看都没看一眼，飞机就悬在那里，群众倒是热情起来，还有人开始鼓掌。

​Dr. Walter医生这时在屏幕那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这孩子写的是什么？

我盯着他，点头。

Dr. Walter狡黠地说，不是遗书。

我说，不管写的是什么，在经历了这些痛苦之后，我都想等这孩子写完他想说的话。

是的，这是我真心话，如果我和初恋结了婚，那我的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我并不了解这个年龄的小孩，虽然我也从这个年龄走过来，但我忘了。

Dr. Walter医生：我把纸上内容识别到数据库，你猜这段代码模拟出了一个什么？

我没心情与他调皮，问：拜托，是什么？

医生：纸上的代码是一个智能手表的应用程序，如果智能手表上添加上这个应用，遇到激烈撞击后，能自动感觉到撞击强度，如果达到一个值，便触发应用，自动扫描身体，发现有器官受损，能够立即将情况上传到国际器官中心，引导中心的智能分析系统判断是否受损程度需要器官移植，就是说，交警还没到现场，移植的器官已经在路上了，这可能是全球器官移植系统中最实用和反应速度最快的方案了。

​我没反应过来，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Dr. Walter感慨：这不就是科技的目的吗？解决人类的痛点，这孩子是我的老师啊。

我震惊了，非常的震惊，如果刘姨手上有这块手表的话……

天啊，这孩子解决悲伤的方法是，再也不会有人需要经历他的悲伤。

局长大嗓门响起：准备射击。

慢……我大吼一声，然后迅速抓起一件衣服，走向大楼。

​我上了楼顶，直接顶开了门，李志听到声音转头向我微笑，我把衣服给他披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我把他带了下来。在交给小护士的时候，我叮嘱她，这孩子有胃炎，注意饮食。

Dr. Walter在北欧向我祝贺：孙，我看到了，你干得很棒。

我表示感谢，

局长过来指着眼镜说，这家伙迟早让你失业。

我摇摇头，局座，它是个好拍档，别忘了，决定上楼的可是我。

局长不甘心，说李志再度自杀可能性为零，如何错了呢？

我说：这副眼镜和手机已经认识那孩子了，所有数据都永远记忆在里面，如果有下一次，它一秒钟就能给你最好的方案。

局长严肃地问，要是你手机丢了呢？

我乐了，指着天空说，局座，数据在云端呢。

​局长有点尴尬，你小子怎么认识这个洋医生的？

我说，这眼镜自己找到Dr.Walter远程救了我爸，有机会再详细告诉你，你只要知道，这个老外是这个地球上最好的自杀心理解救专家之一。

人群散去，我抬头看到乌云也散去了，月亮很大，果然没下雨。

 <完>

更多人机同行的体验，尽在2017 IBM论坛，欢迎点击Link注册

&#8203;

&#8203;

&#8203;

二零四零年，老马六十岁了，他很烦恼。

&#8203;

和所有的老人一样，他头疼的是自己的孩子。

马小烦这孩子其他什么都好，唯独在吃上不怎么尊重传统，这让自诩吃货的老马耿耿于怀。

比如说吧，在老马年轻那会儿，吃饭是件特别神圣的事儿。大家开吃前都得掏出手机，虔诚地咔嚓咔嚓拍上好几张，光线、角度、构图、色温，对比，哪个都不能轻忽，必要时还得用软件调一下，然后发布到社交媒体上，还要配上风格不同的文字，戏谑的、豁达的、故作世俗实则清高的，古雅的，小资的，得斟字酌句半天。

&#8203;那时候，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文化盛世的气息，古风盎然，真是令人怀念的老时代。

而现在呢，马小烦吃饭前也拍照，可拍完以后，从来没见他发，朋友圈里空荡荡的。要不是老马偷偷黑进儿子手机检查，还以为他把自己老爹给屏蔽了呢。

 “现在的年轻人，老传统都丢了！这是动摇国本呐！”

 老马愤愤地在老年网游的频道里抱怨，然后随手召唤出一只皮卡丘。一群老头老太太“啧啧”赞赏了一番，这只皮卡丘的色泽雅正，造型复古，果然还是老一代的口袋妖怪好，你看时下游戏里流行的妖艳贱货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对了，“妖艳贱货”也是个老词，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懂了。

&#8203;

网名叫“三世苍凉博君一笑”的张老太太说：“我们家姑娘也是，自拍就自拍吧，嘴也不嘟，手也不比V字，都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说老妈帮你配段古风，她咯咯咯咯笑，啥也没说。我知道，那是嫌我老土——不像话，古风不老那叫古风吗？”

 “帅的惊动了中央” 老李也凑过来：“嗨，别提了，我那天看了孩子们的聊天群。你猜怎么着？他们互相在怼张学友的吔屎图和没品脸，说是从一个中老年表情包下的。一边怼一边哈哈笑。当我不懂呀，那是嫌我们表情包土。”

“怼”这个字，博得一阵喝彩，精准，形象，不愧是诞生于黄金时代的用法。

 老马摇头道：“总之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一群老人纷纷感叹。

正说着，Boss出现了，动作缓慢地朝他们扑来。一群老头老太太各就各位，一个一个技能慢悠悠地往上丢。打到一半，boss忽然狂吼一声，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方便老年玩家吃药上厕所---老马摘下VR眼镜，吃了口降血压的药，一抬头，看到马小烦正坐在饭桌前，正拿着手机拍超市刚送来的西红柿和鸡蛋。

&#8203;老马决定放下身段，跟孩子苦口婆心地谈谈：

 “烦烦，有部老片子你看过么？《舌尖上的中国》。眼前这些食物，可不止是食物，它还有丰富的文化内涵。有些传统，可不能丢，你说你也不发朋友圈炫耀，拍食物有什么意义吗？”

马小烦抬头看了老爹一眼，硬邦邦地说：“有。”

“什么意义？”老马有点生气。

马小烦不耐烦地把手机一亮：“爸你看。”

手机屏幕上是一大堆数据。老马老眼昏黄，实在看不清。

&#8203;“爸，你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拍，是为了鉴定食物质量。”

“哦，在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有一种说法，管拍食物叫做鉴毒……”老马拍着桌子，悠然神往。

马小烦挺无奈地把手机递得近一点：“您看这个西红柿，含水量只有85%，几种主要维生素的含量都偏低，抗坏血酸更是跌破0.1%，估计是三天前摘的，运输时没密封好；鸡蛋也不行，我妈说买的脑真金鸡蛋，可这里头DHA才20mg，跟普通鸡蛋差不多，肯定上当了。”

&#8203;老马有点惊讶：“这都能看出来？”

马小烦满脸不屑：“您当还是您那会儿的老人机啊？这都流行好几年了，超级成像加人工智能AI，，食材靠不靠谱，一眼就知道。大家吃饭前，都这么拍一下。因为这个，全国饭馆倒了几万家了吧。”

老马颓然坐回到椅子上：“食材好坏，还得靠自己舌头和眼睛啊，机器毕竟是机器，能看清小数点，能看清感觉吗？”

“这比您的那点破烂感官器官准多了好吗？”

老马决定不在科学上纠缠：“那么，这么好的事，为啥不晒一下？完全可以赋予传统文化以新的内涵嘛？”

马小烦淡然道：“有什么好晒的？这年头谁还靠吃得显摆？拍食物时为了健康生活。”

&#8203;“对了，这个可以养生啊？”老马眼睛突然一亮，把传统抛到脑后去了，“烦烦你给我装一个。”

马小烦警惕地看了一眼：“我给你装可以，但你可不能给我发怪东西。”

“你怕我给你推送养生微信啊？那是你爷爷干的事儿，你爹可不傻。”

没过几天，所有玩老年网游的老头老太太，都装了这么个软件，大家都爱不释手。他们觉得这么拍出来的食物，更值得一晒了。朋友圈里天天比谁买的大白菜新鲜，谁摘的草莓打了农药，谁家深海鱼里的重金属更少，玩得不亦乐乎。

老马很得意，觉得儿子特别给自己长脸。他找了家不错的馆子，叫了份葱爆羊肉，先“咔嚓”拍了一张食物，AI超级成像显示这肉宰杀刚刚24小时，脂肪比很适中，不是鸭肉抹羊油。他心想，老传统不能丢阿，于是把照片用老秀秀调过色，还在朋友圈配了一首老干体的诗：

吾儿小烦骄天幸

敢教食材大安全

昔日拍食好传统

今朝内涵又翻新

写完以后，老马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年流行的标题：“厉害了我的健康生活！”点了发送朋友圈，推到家庭群里。

&#8203;当天晚上，马小烦愤然离家出走。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太极端。这包容心，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老马感叹着，对准食物咔嚓又是一张。

他玩上瘾了。

 <完>

更多人机同行的体验，尽在2017 IBM论坛，欢迎点击Link注册

&#8203;

&#8203;

（2017年1月26日，纽约Armonk）IBM今天宣布，其PowerAI人工智能开发平台现在支持由谷歌原创的TensorFlow 0.12架构。PoweAI人工智能平台基于POWER8体系结构，用于开源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架构。通过IBM的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TensorFlow能为企业开发先进的机器学习产品与系统，提供新的快速、灵活以及产能完备的开发工具。

作为机器学习领域增长最快的业务，深度学习可以处理大量的，数以百万计甚至数十亿计的数据元素，并能够解析出可用的预测模型。深度学习正在改变主流消费类网站以及移动应用企业，并迅速被更多传统企业所采用。

IBM所研发的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支持企业级开源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架构，以构建相应的认知应用。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能够减少企业在Power体系结构上部署这类开源架构时的复杂性和风险。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为性能而调优，它对IBM Power Systems S822LC for HPC提供企业级的支撑，该Power系统被商业、学术以及超大规模系统环境中的千万名开发者所广泛使用。这些Power系统使用的是IBM具备NVIDIA的NVLink的POWER8 处理器，该处理器能够通过高速的NVLink接口连接到NVIDIA的Tesla Pascal P100 GPU加速器上。GPU到CPU以及CPU到GPU之间的NVLink连接，大幅度提升了深度学习和分析应用的性能。

此外，深度学习与其它机器学习技术正在银行，汽车和零售等多个行业领域得到广泛的部署应用。

 TensorFlow工程主管Rajat Monga表示：“对于那些有兴趣部署深度学习来解决从计算机视觉到语音识别、文本分析等一系列任务的企业来说，TensorFlow正在迅速成为新的可行性选择。IBM对TensorFlow实现支持，将帮助企业部署这一架构。我们非常欢迎这一举措。”

通过投资并提供新的创新型企业软件服务，IBM构建于其优化的硬件支持服务之上的技术支持服务，能够为客户提供他们所需的整合型支持，依靠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获取竞争优势。

IBM OpenPOWER总经理Ken King介绍说：“每一家企业都在研判新兴的人工智能方法，并希望将其应用于可触及的数据中获取优势。我们的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为TensorFlow这样的主流深度学习架构提供组合，打包以及企业级的支持，目的是使企业能够很容易地使用这些新的人工智能方法，创建新的计算机模式以对他们的数据进行分析。”

IBM还在最新版的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当中增加了Chainer深度学习架构。PowerAI人工智能平台目前包括了CAFFE, Chainer, TensorFlow, Theano, Torch, cuDNN, NVIDIA DIGITS以及其它若干个机器学习与深度学习架构和库。这些资源可以从如下地址下载https://www.ibm.com/us-en/marketplace/deep-learning-platform。

今天，华胜天成（股票代码： 上交所600410）的成员公司北京新云东方系统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新云东方”）宣布：基于安全可靠的IBM POWER微处理器以及AIX操作系统技术的新云东方全系列国产服务器上市。新云东方服务器的上市标志着北京可信开放高端计算系统（TOP）产业化项目的落地取得了又一个实质性的进展。

据悉，新云东方成立于2014年4月，得到了北京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的大力支持，公司致力于国产化高端服务器的研发、生产制造、相匹配的系统平台与生态环境建设。

新云东方服务器采用业界安全可靠的POWER处理器技术，面向大数据、云计算、大规模联机交易型处理、数据挖掘与智能分析等领域，可满足数据中心的企业级计算及高可靠性等需求，可普遍应用于：金融、电信、政府、财税、社保、能源等相关的核心业务系统。同时，新云东方还投入巨资建立了新云东方服务器的生产基地，实现了新云东方服务器的本土制造。

针对本次新云东方推出基于IBM POWER技术的国产服务器，北京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相关负责人表示：“新云东方服务器的上市，预示着中国可信高端服务器的发展进入了产业化的快车道，它有力地加速了中国信息技术产业的转型升级，并助力北京市的产业结构迈向高精尖。”

华胜天成董事长兼总裁王维航先生也指出：“新云东方服务器填补了中国市场上可信、国产高端计算系统的空白，它的上市将为广大企业客户提供高效、高可靠以及高性价比的国产服务器产品。”

IBM大中华区科技合作总裁及首席战略与联盟官何国伟先生也表示：“基于IBM POWER微处理器技术的新云东方服务器的上市是IBM与中国企业合作的又一个里程碑。在北京市经信委的指导下，IBM与华胜天成已在基于POWER微处理器的服务器系统、Informix数据库、WebSphere应用服务器、MQ中间件等领域展开全方位合作。通过科技开放合作战略，IBM也将充分发挥在技术、服务、渠道和研发上的优势，为本地合作伙伴提供支持，确保创新成果成功走向市场，并着力构建新型技术生态系统。”

据悉, 早在2014年11月11日，华胜天成、IBM及北京市经信委就关于建立完整的可信高端计算系统产业链的进一步合作，签署了三方合作谅解备忘录，以满足中国重要系统的高性能、高可靠和高安全的需求，为解决国内高端计算系统的信息安全问题探索有效路径。而随着新云东方服务器的全线产品上市，新云东方将继续深入中国高端服务器的市场蓝海，积极树立民族可信品牌，承上面对各种应用，启下面对芯片、服务器等技术的深化，打造面向所有IT使用者开放的生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