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

窗前的街道不是我的
街道旁的绿树不是我的
街道旁的商店不是我的

窗前的学校不是我的
窗前的医院不是我的
窗前的银行不是我的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窗前
亏得我还好好活着
窗前的世界都是我的

*内核

谎言般寂静的内核
是我隐身之处
想一起喝杯酒
可你过不了花园的冷颤

你只能在自己羞愧的内核
赤裸着山门和寺院

一轮明月就这么尴尬着
让樱花真实地开一遍
又虚幻地开一遍

*你走后

双人床变成单人床
洞中开始无光

洞中开始有露水
像曾经不经意的泪水
随时就消失在空旷里

洞中的清溪已成流动的音乐
灌满所有可以释放相思的空间
你的午餐什么时候结束
你的口红什么时候又开始挂念群山

*评弹

没有去过苏州
不了解评弹
你就这样回避了我青春的许多念头

就像我多么严肃回避了下半夜的月光
我要睡觉我要做梦
我还要一曲曲评弹

许多不可能的结果
多么像海水浩瀚又柔软
而我们只能都去怪评弹

*发誓

也是如此掉进一个窟窿
发誓再也不信任冰河
也是如此狂奔下去
撞到了一棵桉树
发誓不再挂念山坡

我是如此愚蠢
轻易就随几朵雪花飞舞
很快就消失在笑话里
甚至发誓不再重生

*穿过雨

雨有很多理由
可以淋湿我
我也有很多想法
需要被雨淋湿

所以从雨中穿过去
狗不会笑我
松树不会笑我

我也不会笑自己穿过雨后
终于分清了泪水和雨水

2021.11.4

*迷失

走着走着
公园就走没了
再想看就要到手机的相册里

拍着拍着
自己就拍没了
所谓的风景占据了大量空间
在风景里歇一会脚步
就会梦见一个人
迷失在公园的剧本里没了诗意

*藏起

藏起伤口
秋天缓慢了许多
藏起乳头
生命萧瑟了许多

谁还沿着秋风走下去
让头发都藏起了足迹
让岁月如此光秃

藏起惩罚
任何的泥沼都有思想沦陷

*试着

试着跟随叶子一起黄了
或肉体或灵魂
还在树枝或已掉落

可那是时光的速度
只能祈求慢一拍
才能看到自己曾经的痕迹

试着让一条路驱逐自己
让一条路用尽
所有的夕阳与晚霞

*诗泉

那是隐秘的诗泉
在幽暗的内心涌流
无关几棵树和一只松鼠

谁总在半夜的公园里失眠
月光总如无形的尖刺
戳破诗泉的外套

那些见到世面的诗
总是那么羞涩自卑
不叫出名字其实更有井的面子

*假的

生日也有假的
甚至是合法的
但不在母亲的告示之内

但庆祝是真的
就像甘蔗是真的
咀嚼一会
甜不甜就不得而知了

亏得母亲是真的
哪怕母亲已失去所有的记忆

*蝴蝶草

蝴蝶草开的花
总叫蝴蝶花了吧
蝴蝶花上的露水
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那总叫蝴蝶梦了吧

而这一切都与蝴蝶无关
那一切都不是睡着的蝴蝶
都不是真的蝴蝶
在意念之外盘旋着的寂寞与无奈

2021.11.2

*远处的葡萄

远处的藤上架上
远处的嘴里味蕾里
在远处的怀念与记忆之间
在天空抖动之后
远处的葡萄在白霜里
吐露最后的语境

远处的葡萄不经意间
就会收回所有云烟
山谷间甚至不留任何回响

*打脸

雨点频频打在脸上
只有那些跟随者
跟在耕牛的屁股后
跟在跑马的尘沙后
那些美好也驱逐不开的跟随者
才见到最后的丑陋

雨点频频打在脸上
只有铁匠铺的嘲笑格外坚硬
可能有火花会在空中受孕

*视野

过了夏日
视野突然开阔了很多
远处的几片红叶在树上
格外显眼，像惊奇

女人就站在天窗之后
那里没有任何重量
那里的晚霞如愿

过了酒精的纠缠
视野突然明了了很多
女人正在慢慢打开了天窗

*向内进入

那些更悠远的树木的内部
同样有着更复杂的树木
诱惑着更多的人们进入

谁能拒绝自我更深邃的内核
像进入生命的地下室
那些可用或不可用的许多疼痛
完好地收藏在黑暗的角落

甚至那些已死亡的树木的内心
里面仍有星星像古老的铜币

*风里的花

开在一声叹息里的花
随时就会枯萎
开在一往情深里的花
也会随时凋零
都是一阵风里的花
都看着风的喜怒哀乐

都期待看着转过某个山角
遇到一阵怎样的风
如何解开岁月的一瓣瓣轻衫

*继续

全部的损失
都藏在一朵花的凋谢里
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不如继续解开语言的锁链
纯净地安抚一盏灯

不再明亮的灯
张开灯那微弱的眼睛
继续探索着那潮湿的巢穴
谁曾在里面吞下疯狂而默默起舞

2021.10.20

*直觉

海水变蓝
天空变蓝
你没蓝
否则天地之间
只剩你一个自己
杯不孤单
酒不孤单
你也并不孤单
否则你早已被孤独醉死

草茎活着
呼吸活着
你的泥土也新鲜活着
否则你的皮肤
早已没水的滋润
你下班了
还有人掐一下你的梦
你迷糊了
还有钟敲醒生活的黎明

你还是满意
墙根下的秋天
你靠着坚硬的砖头
看着乌鸦飞远去
你不饿不演戏
感觉你还是那么顽固
几十年不改的陋习
支撑着所有的美好与向往
你还是稚嫩如初

2021.10.19

*花儿也谢了

椴树下的聚会散场了
离去的人都那么彻底
你再留一会儿
终于可以孤独地抬头一会儿
花儿早都谢了
不是喝酒耽误了什么
不是萨克斯管浪费了什么
一场冷雨湿透过的舞台
只是颤栗一会儿又安静如镜

楼梯从来不会虚度
一级级载着呼吸
可以到这个房门或那个房门
房间里的女人
总是那么容易衰老
多么渴望肩上的月光常相聚
可是湖畔归来的风已结束
你带去的回声
多么苍白无力散落地面

你是音乐里遗丢的男人
在体系的外部变化着真善
所有等待的周围都是那么赤裸
你实在隐藏不了什么
蚊子飞过的点点滴滴
鱼儿跃起的片片刻刻
都有着世界顽固至极的痕迹
人们说相机累了梦幻枯竭了
花儿真的也谢了

2021.10.17

*暮色中的葡萄园

说葡萄圆，说葡萄，说暮色
说男人，说老男人，说秃顶的老男人
重复地说重复地存在
是否有重复的愉悦重复的美
只不过是一个城市的一个角落
一个人在傍晚散步
遇到一个装点景色的葡萄园
这里不说新鲜不说收成
这里说拍照的效果

拍葡萄园，拍葡萄，拍暮色
可以拍出音节里的眼睛
而一个秃顶的老男人
绝对不会自拍
只会拍一块石头代替自己
葡萄园中的一块石头
光滑洁净又沉默深邃
似乎与葡萄园格格不入
却又是那么和谐在镜框里

说葡萄园是沙漠
说葡萄是水
说暮色是一个老男人的梦
虔诚地说虔诚地存在
那是手机拍不完的存在
那是鸟啄不去的存在
只有写诗的人偶然闯入
才能把该虚化的全都虚化
就像虚化了所有的高山与平原

2021.10.15

*蒲公英

一个在乡下打工的老太太
一直在埋怨
这算什么山头角落
居然连蒲公英也没有

米兰城公园内蒲公英轻易可见
是很多华人喜欢采的野菜
而像我这样的老头会拿起花絮
用嘴吹一吹的人
很少很少

*不在服务区

不是断了线的风筝
而是成了在地上行走的风筝

行走在寂寥的世界
需要一段寂静的秘密
留在一把小提琴上
被一只黑色的盒子藏着

成一块石头未必不好
避开纷繁，或许还能找到初心

*筛选

失眠的夏夜
可以筛选天上的星星
一颗星星的种子
是夜晚最静寂的希望

一只猫可以陪着不睡
一个梯子是那么遥远
梯子上头的梦如果也可以筛选
那庭院早该睡着
而风一动不动

*葡萄熟了

葡萄园都是那么遥远
仿佛有水与火隔着
而触手可及的水果盆
早早告诉我
葡萄早熟在了季节里

熟了的葡萄不知走过了多少梦幻
每次挑逗你的时候
又是那么短暂
感恩地叩击秋天的额又是多么浅薄

*带口罩的人

那么多戴口罩的人
口罩没变，都是人在变

口罩仿佛是把钥匙
骄傲打开了房间
打开了封闭的花冠

活着或者死去
早已不是人间正常的游戏
那么多戴口罩的人
不知有几个口吐真言

*在小山顶

山顶的草坪宽阔
前方的一树红叶嵌入蓝天
再有藤蔓沿围栏铺展开
直抵秋天的内核

隔壁的皇宫大酒店如此寂寥
不忍多望几眼
后面树林中可远眺到瓦雷泽湖

草坪上的草依旧幽绿
总还有几朵小花可以慰藉自己的影子

2021.10.4-10

*黑茶之香

你看月亮的颜色多么熟悉
如果发酵之后
在岁月里也会变黑
那时不需要你抬头
你闭上眼闻一闻
再品一品杯子里的思念
天凉的呼吸多么悠久
黑茶之香沁入心脾
你的夜晚改变了许多夜空

你那一首珍藏已久的歌
在不断的吟唱里也会变黑
黑得像时钟里的未来
经沸腾的水煮一煮
许多的复杂就能被解救一遍
黑茶之香溢满梦里
你的靠近是那么坚固
没有风可以在两棵树之间
吹动至爱的剪影

黑茶之香犹如黑鸟啼鸣
时刻提醒着你的渴望
那些消逝已久的亲情
一缕缕又回到眼前
世界是如此温馨奇妙
而你的感伤又犹如洞穴
无时不在吸纳着静寂的花朵
黑茶之香犹如黑眸的洞穿
你再抬头望月又圆又亮

2021.9.19

*也论孤独

在人群中孤独
那才是孤独的本质
在山之巅
看树林汹涌
看云海奔腾
哪里还有孤独的刀刃
可以刺向天空

在飞机上孤独
那才是孤独的翱翔

*错觉

好多年了
总觉得自己已穷途末路
可一个人的脚印深处
总还有无限的道路在召唤

好多的选择
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可在路口自己一个人
其实已停留好久

仿佛春天在生命里总倒了过来

*记忆的草

在一坨牛粪边的草
可以更茁壮
可以更狂妄
可以告诉自己
不写诗不弹琴也不放荡

如果有谁捡去了那坨牛粪
那是多么无聊
那些刚刚开放的小花
还没有等到美人发现落魄的遗址

*多难的认识

认识我
先认识我的秃头
可世上有着太多的秃头
我的秃头又没有任何荒原的特质

我也经常不认识自己的秃头
每当照着镜子
自己经常迷失在空旷的幽思里

我打算去植发已很久
唯一害怕的是
到时我依旧谁也不认识

*铁笼里写诗

铁笼里的豹
铁笼里的猴子
只有铁笼里的自由
我才能发现诗的光芒

我只能在铁笼里写诗
坚持已久的怪癖
始终有着铁笼顽固的眼睛

山里的铁笼水里的铁笼
都是那么狭小而又关不住任何嘶吼

*结伴同行

空洞久了
渴望塞进一个鸡腿
或者一块石头

空虚久了
渴望塞进一个公主
或者一个江山

而我只是孤单久了
渴望有人结伴同行
小小的窗口需要两只鸟一起眺望

2021.9.17

*疯狂无声

草本植物的疯狂
不需要任何声音

匆匆占据你的庭院
占据你的窗户占据你的餐桌
匆匆占据床头占据相框
不需要任何声音
考验救护车考验医院

在草本植物的缝隙里生存
或许你只能鸣叫成一只鸟或野兽

*假肢

混成身体的一部分
假肢的名分来之不易

左撇子的假肢
失去左撇子的掩护
难免有嫌弃的黑暗抖落

其实一切都是玄幻的
假肢舒张在风中
囚笼都是不存在的
没有人因为假肢而抑郁成丑陋

*都是真的

火车就停在你家门口
长颈鹿走下来
就直奔你家
在围墙外就张嘴
先吃了你庭院里的树叶
你急急打开门
你只能放纵着自己
在长颈鹿的腹部下
重新定义草原的宽阔

*新的伴奏

拉链拉起来
新的伴奏才开始
精确地喷成泉
那些赶紧拍照的人
都是不想跳舞的人

新的舞伴都有着新的芳香
那些静止的依赖都会晕过去

当旷野贴住旷野
胸的颤动是如此坚实

*欢呼一下

简单的几个字
自然而然比较好
不需要什么
精辟的抓取

如果想要复杂一些
也不必提什么鲁迅与阿Q
只要猪狗牛羊就够

只是欢呼一下而已
何必又捏一首小诗羞愧自己

*写作的意义

酒喝多了
写下醉鬼两个字
就有了活着的意义
戏演多了，真假两个字
就有了舞台的意义

只不过是诗写多了
无聊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硬要说有味有味
那实在是太无聊了

2021.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