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误入接站行业

　王佐帮那几个女子拉了几个旅客，吹了一通牛，并成功让那几个旅客提包上车住店，心情好多了，坐在地下和董长军随意聊着天。说起刚才的事情，倍感好玩，等车的烦恼也就抛到九霄云外。不一会儿，那几个女子走过来，向王佐致谢，并叫王佐到她们那里去做事。她们说，已经和老板说好了，老板听了刚才的事情，很愿意收下你们。她们真诚地邀请：“我知道，你们没钱又找不到工作，接站总比睡在街上强多了，到我们那儿上班吧！”

王佐只是感到好玩，并不想去，问：“我没做过这行，行吗？”

“行的行的，口才这么好，一个月一千两千的，好拿得很！我跟你们说，做接站拉客我们这行挺舒服的。下午四点多出门，晚上十二点下班，白天睡觉，老板包吃包住，很好的，不受热不受累，走走玩玩，聊聊天，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一坐，很好玩的，来吧！老板很高兴收下你们……再说，实在做不下来，我们那儿差保安，你们可以做保安嘛。”

那几个女子连番劝说，叽叽喳喳，极力劝王佐去她们那里做事。王佐知道，她们是真诚邀请他过去，帮他的忙。因为，她们大约猜出了他正无路可走。不然，深更半夜不去睡觉坐在汽车站干嘛呢？但同时，王佐也隐隐约约感到，她们有可能是骗他去住宿。可他早就对她们说过他们没钱啊！想到此，王佐有点心动了。如果能在广州混上几个月，赚点钱，然后等到电工证再慢慢找工作，那多好啊！但看董长军的样子，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何况，董长军这个小伙子并不长于言谈，对他来说去做动嘴巴的事，无异难于上青天。王佐还是想试试，于是说：“几位大姐，谢谢你们，我很愿意和你们一起共事，我和我这位朋友商量商量再说，你们去做事吧。等到我们决定好了，再找你们。麻烦大姐了！谢谢大姐了！”

“好吧，等会儿我们过来接你们！”几个女子同时说。

王佐劝董长军一起去招待所做事，试试看，不行再走吧，在哪打工不是打工。董长军一点兴趣都没有，对王佐说：“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只能在工厂踏踏实实做事，这动嘴皮子的营生还真做不了。你想做的话就去嘛，我不拦你，我们保持联系就好。”

王佐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怎么能分开呢，我还是陪你去深圳为好。”

董长军对拉客接站没兴趣，王佐也就没心思过去了。想想刚才的事确实好玩，为了打发时间，他坐下来和董长军继续聊天，聊古向源的离去，聊一个月来的电工考证，聊刚才那几个女子……半小时后，人困了，恹恹欲睡，坐在地上打着盹……汽车站里人声嘈杂，混合着街上的汽车声叫卖声，直把人的脑袋瓜子吵弄得晕晕沉沉，有点发热……

“喂，朋友，住下来吧，住招待所吗？”

忽然，耳边听见好听的男中音，王佐睁开眼一看，是一个年青英俊白净的小伙子。看样子不到二十的样子，正手拿接站牌子，拉王佐住店。王佐看了看小伙子没有说话。

小伙子继续说：“住下来吧！我们这里有十块钱的铺位，多便宜！——汽车站不能呆的，十二点多要清场，赶到候车室去，一个人交五块钱。与其交五块钱，那不如多花五块钱，对吗？冲冲凉，睡下多好。男子汉可不能节约五块钱让自已受苦啊！”

王佐静静听着小伙子说话，待他说完，冷冷地说：“小伙子，你的口才很好，真的，不是般的好！但是，我若有钞票的话，早住下来了。可惜，我现在一名不文，住不起啊！你们可以免费提供住宿吗？当然不行，所以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了！谢谢你！”

“怎么？被抢了！还是被偷了？”

“对！被偷了，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说怎么能住店！？”

“这地方是很乱，天下之乱莫过于广州火车站啊！以后小心点。你哪里人？”

“江西！”

“江西！我们是老乡呢，我是波阳的。”

小伙子说着，掏出身份证，给王佐看。

王佐接过身份证看了看，惊喜地说：“真是老乡！你是上饶波阳人的，我是九江的。”

然后，王佐仔细看了看这位老乡的身份证，得知他叫周建光。周建光热情地邀请王佐去他那儿做事。接下来，王佐和周建光聊天聊得很亲近，心理距离近了，话也多了。

王佐已经决定陪同董长军去深圳，是故在汽车站这里等车，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些意料不到的事情。虽然跟董长军去深圳后，前面也是希望眇茫，但他还是不想和董长军分开。他们在白云学院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所以对于周建光的邀请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白拒绝。

王佐正在听着周建光聊一些广州火车站的见闻，这时，刚才那几个女子又过来了，其中一个大姐笑盈盈地对王佐说：“小兄弟，走，走吧，去我们那儿上班。我们招待所的车子马上要走了，是最后的下班车，我帮你提包。”

王佐看了一眼站着面前的徐娘半老精明干炼之女人。虽然眼角有些鱼尾纹，但那端正的五官，可以看出她年青时是一个漂亮姑娘。他想，没想到那几个女子还当真了，把自己当作接站拉客的人才，还要拉自己去做她们的同行，真是看错了人。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喃喃地说：“这，这，大姐，我们还没考虑好呢。”

周建光听了王佐和那个大姐的对话，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接口说：“安徽大姐，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这是我老乡，他说去我那儿做事，你就别抢了。”

安徽大姐火了，叫道：“江西老表，上茅房也有个先来后到吧！我早就和这个小兄弟说好了，说去我们那里上班，你问他。看什么看！不相信吗？你问问他，问问他啊！在你之前，他还帮我拉了几个客人，我们老板指明要他去我们那儿上班！”

周建光针锋相对说：“可人家没答应你呀，他也没决定去你那里啊！”

那几个女子也加进了安徽大姐的阵营，围着周建光，和周建光吵了起来。

一时间，几女一男，唇枪舌剑，声音由小渐大，好不执闹。

汽车站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滞留在汽车站里的旅客都好奇地看向王佐这边。王佐和董长军站在旁边看热闹，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他们把我们当成拉客的人才了，惭愧啊，真是惭愧！让你们吵吧，反正我们要去深圳，吵出人命来也跟我没有关系。”

这场斗嘴，直吵得天翻地覆，地动山摇，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不相上下。最后，竟由他们吵出了结果。他们的意思是，董长军去那几个女子那儿，王佐则去周建光那儿。王佐和董长军商量了好一会儿，说不行再去深圳特有什么关系。董长军勉强同意。

临别时，王佐对董长军说：“我们是不应该分开的，李有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们主要是能拿到电工证，为以后找工作铺路，如果能在广州呆下来更好。呆一个月，证书也就可以拿到手了。至于在火车站能不能赚钱，那是小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再走。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是每天可以在火车站见面，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碰头商量再说。”

董长军点头答应，没多说什么。王佐看出了他的无奈和不情愿。他想，事已至此，明天碰面时，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吧，跟他多聊聊，相信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就这样，王佐进7431招待所，开始了在广州火车站拉客接站的日子，真是世事难料。王佐不知道，他这一次不经意的决定，决定了他近一年的人生之旅，甚至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

　7431招待所是中国人民解放军7431工厂内的一栋房子，由湖南桃江人包下来的招待所。招待所位于白云区去石井镇江高镇的老公路上。因位置较偏，一般没人住宿，主要是招待所接站人员手拿印有醒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7431招待所”的牌子，在火车站拉客。招待所在火车站拉客的打工仔打工妹们有个称谓，接站，王佐就是从7431招待所开始了接站的生活。这些接站人员白天睡觉，中午吃饭继续睡觉，下午四点多上班，手拿7431招待所的牌子上车去。整个下午到晚上十二点，他们在火车站广场流花车站周边地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把旅客拉进招待住下来，那就算OK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7431招待所的中巴车从招待所停车场出发了。中巴车上，接站人员大声说笑，王佐独自坐在位子上，有些新奇，又有些担心。他看着牌子，牌子正面写有“中国人民解放军7431招待所”，这几个字挺大。下面还有几个小字，“代办车船机票，免费接送，5:30---24:00”。牌子反面印有各档次房间价格设施以及各地各次列车时刻表。牌子正面很显眼，是为了让旅客容易看见，反面是让旅客知道住宿的条件，和一些火车飞机时刻的信息。牌子是打印出来的，外面裹胶，经久耐用。王佐想，当初设计这个接站牌子的人真是个人才。牌子拿在手上，不大不小，功能多多，既起到了广告作用，天气热的时候，还可以用来挡太阳，或者当作扇子用，真可谓一举多得啊！

中巴车到了广州火车站，停在了火车站广场停车场。

这停车场几乎是各招待所的专用停车场。

王佐下了中巴车，一个人独自走着。

火车站广场人如潮涌，万头攒动，炙热的阳光烤在天下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热浪逼人。

他沿着火车站广场外大街边灯塔一线慢慢走着，东看西看。只见身背手提大包小包的旅客在他面前匆匆而过，四散而去。他左看右看身边匆匆而过的人流，手拿牌子不知如何去说，如何去问，昨晚的临场发挥完全不见踪影。对他来说，从没做过动嘴皮赚钱的工作，真有点不好意思去说去拉。有时，他想问问面前走动的单身旅客。刚一犹豫，那人却已走远了。

就这样，王佐东张西望，走过火车站广场，走过公共停车场，走过的士停车场，走过公交停车专场，来到邮电局代办点门口，站在卖地图的小贩中间，无目的看着。他看着接站的同行们口若悬河拉住旅客，想尽一切办法留客人住宿，心想自己脸皮不厚，又没经验，其实并不具备吃完饭的本钱，安徽大姐啊安徽大姐，你真是看错了人啊。

王佐静静站着，脑中很乱很乱……

忽然，一位提包的中年人站他面前问：“是招待所的吗？你们招待所远吗？”

王佐赶忙把牌子给他看，说：“不远，就在火车站后面。”

中年人看了一会儿牌子，问：“四十元的单间，这些条件有吗？”

王佐说：“有的，我们是部队招待所，去看看吧，我们招待所的条件挺好的。”

他还想说什么，那中年人却打断了他的话，说：“走吧！”

他不由心花怒放，这可是他第一次拉到旅客，而且还不是他主动拉的。于是，异常兴奋的他带着中年人和他的同伴，走到停车场，把他们送到7431招待所的中巴车上。

把中年人送到车上后，王佐心情很愉快，脚步轻松，仍沿灯塔一线，走到公交停车场处，正碰上安徽大姐。他走上前打招呼：“大姐，你好！”

安徽大姐停住脚，看见是王佐，笑容可掬，说：“哟，是你啊，小兄弟，上班了！”

真是明知故问，可王佐还是高兴地说：“大姐，谢谢你把我领入这一行，我要向你学习！”

“拉到客了吗？”

“刚刚拉到两个。”

“真厉害！——好好干吧，这行赚大钱的人多着呢。”

“大姐这样帮助我，我肯定会好好干的。”王佐笑着说，“大姐，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四川小伙子，我怎么没见到他呀？”

“他啊！对了，去深圳了，他说他干不了接站，要去深圳打工。你以为他没钱吗？有的，你不知道罢了。而且，他走时我们每人还给了他二十元呢，你就不用担心了！”

安徽大姐说完，就去高桥下拉客了。王佐站在原地，心里一阵惆怅。董长军走了，怎么就走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昨晚受骗上当了？是花钱住招待所的？

得到董长军突然离开火车站，不辞而别，王佐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掉队于雁阵的孤雁，形单影只，无依无靠，无比凄凉。才一天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天下最乱的地方，想想都怕。昨天上午在白云学院教室里，几十个同学互相留言留地址，畅淡着未来；昨天中午到下午，五个同学在火车站广场，互道珍重——虽然大家各怀心事，不知去哪儿落脚；昨天晚上，他和董长军等车，一直到深夜，相约去深圳；而今天，单单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一个人将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广州火车站广场，去面对那不可未知的一切……

整个晚上，王佐郁郁不快，也就没有用心去拉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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