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漂亮女中学生

    初冬的一天，快到吃中餐时，王佐坐在宿舍外阳台上的小凳子上，靠着墙，晒着太阳，手捧一本《史记》闲看。

“小王，在看书呢。”

王佐听到的是夹杂着湖口话音和都昌话音的湖北黄梅话，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未来的准丈人，张子含的爸爸。王佐赶紧把准丈人让进宿舍，闲聊了好一会儿，王佐才明白准丈人的意思，冬种春播了，来县城买化肥农药，差点钱。于是，王佐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近两百块，从中抽出两张十块的，其余的递给准丈人。

王佐说：“身上只有这些，呵呵，不知够不够？”

准丈人说：“我只要五十元就够了，你也要花钱的。”

王佐说：“我有个存折，银行里还有，不够的话我去取。”

准丈人说：“够了，够了，还有多呢！”

其实，准丈人不知道的是，王佐每个月的工资刚够开销，这两百块还是他节衣缩食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准备过年回家给一生治病救人不收钱的奶奶买点营养品。从那一天始至1992年春节，王佐为了省点钱过年回家孝顺奶奶，近两个月不吃荤菜，也没买衣服。在那个年代，城乡差别大，农村人总认为城里人有工作有钱，不用像农村人那样终年劳作而只能混个温饱。王佐清楚，所谓城里人商品粮，不过就是此后农村人在沿海一带混饭的打工仔打工妹而已。

中午，王佐把准丈人带到湖口县城大街上海洋饭店吃中饭，点了一盘肉片，一盘红烧鱼，要了两瓶石钟山啤酒。这一餐又花了王佐十六块大洋。后来，张子含爸爸把吃饭的事说给张子含的妈妈听，张子含的妈妈又在村里传开了。张家湾村民都说张子含找了一个在城里上班的有钱人，请准丈人吃餐饭的钱，够买两包化肥呢。有一次，徐国庆跟王佐说起这件事，王佐不禁摆头，没想到这件事传遍了张家湾，还传到徐国庆的耳朵里了，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吃完饭，准丈人去买化肥，并吩咐王佐近几天一定抽时间去张家湾，说是有事和他商量。王佐于是和邓大平换了两个班，准备星期六去张家湾。凑巧的是，徐德冬也要回家，两人约好一同坐车去五峰乡下。自端午节后，徐德冬忙于订亲结婚一事，而王佐身陷哈船院张家湾之事，两个好哥们好朋友很少见面，这一次能相陪坐车去五峰乡下，两人都很高兴。

星期六下午三点多，徐德冬就从车间遛号了，而王佐白天不用上班。四点左右，二人坐上了去五峰乡的那辆半新不新的中巴车，五点多，车到五峰乡。下了车，徐德冬请王佐去徐前湾玩一天，王佐愉快地答应了。小集镇上很多学生，三三俩俩，从小集镇上向四处分流。王佐想，中学放学了，学生回家了；又想到，要是自己还是那天真烂漫的学生年代多好，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不知所以然的混日子，也不必身陷哈船院张家湾这些鸟事了。

王佐和徐德冬一路说笑，出了小镇沿着沙子公路向着徐前湾村走去。前面几步远有个女孩子，像是初二或初三的学生，身上挎着一个帆布书包，手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上身是红色的棉袄，下穿黑色手工做的那种西裤，脚穿千层底布鞋。王佐再仔细看看，理着学生头，身高一米六出头，虽然是初冬，但还是感觉身材适中，在前面紧走慢走。

王佐来了兴致，对徐德冬说：“这个女学生从后面看还不错哟，不知前面是何风景，我们走上前去看看，说不定还是你们村里的，顺便同路，聊聊。”

徐德冬撇了撇嘴说：“拉倒吧，中学生你也想泡呀，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影响别人读书那可是害人一辈子——泡妞可以，但不能误了别人的前程嘛。”

王佐拍了拍徐德冬的肩膀说：“谁说要泡中学生呀，我们只是上去看看，说不定还真碰上个美女学生，也说不定有缘在此呢，天命不可违呀，走吧，走吧——”

王佐和徐德冬急走至与中学生平行，合着中学生步子，恰到好处走着。王佐偏头看去，天呀，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凡世堪称凤呀。但见眉目清秀，瓜子脸，大眼睛，面庞白晰，神色清纯，不自觉中王佐呆了，嘴角流出了口水。漂亮的女中学生觉察有点异常，两个小青年并排着与自己走着，不紧不慢，糟了，碰上了二流子。看了看小青年，而那小青年此时正呆呆地看着她呢。女孩想，这小青年干净整洁，斯文清朗，穿着皮鞋，是个城里人，像个学生，不像二流子嘛。于是她朝王佐抿嘴笑了笑，刹那间脸上红出一小片，然后低着头走路。

王佐示意徐德冬放慢脚步，与漂亮中学生相距有二十步时，王佐说：“看样子不是你们村里的，你认识吗？”

徐德冬说：“有点面熟，但又不知是哪个村的，这回你就看我的，不要瞎胡闹，上次那个张子含让给你了，这回排队也排到我了。”

王佐说：“你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还跟我们光棍争啥，还是看我的。”

徐德冬说：“结婚咋样，结婚我就不是男人呀，你没结婚吗？先上车后买票，不，是不买票，太那个了吧，你都不知结了多少次婚呢。”

王佐颇为惭愧地说：“不要这样说嘛，我只是风流多情，好色不好淫！”

徐德冬不无讥讽地说：“是，你风流多情，现代版的楚留香，处处留香……”

话没说完，徐德冬吼了起来：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

徐德冬还没唱完，王佐打断徐德冬的吼叫，说：“这么清纯的女中学生，唱这首歌，不是心存调戏吗？你看我的。”王佐清了清嗓子，唱道：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海角天涯飞遍海角天涯

明天明天这微笑将是遍野春花将是遍野春花

……

没过多久，漂亮女中学生从大路转入路边一个小村子，王佐和徐德冬紧跟其后，直跟到女中学生的家，两人才余兴未尽的从这个村子的小路走到徐前湾村。

吃完晚饭，王佐和徐德冬打扑克牌，打关鸡，类似于现在流行的斗地主。

二人正打得有劲呢，忽然有一个姑娘走进来，叫道：“哥——”

王佐抬头一看，原来是徐梅平。只见徐梅平穿着出门做客的衣服，手上提着一些花生之类吃的土特产，一脸灿烂地看着王佐。王佐笑着跟梅平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继续打牌。

徐德冬一边打牌一边对徐梅平说：“拿着这么多东西干嘛？给我的吧，我就不客气了。”

徐梅平说：“去你的，你咋不给我东西呢？”

徐德冬笑了，说：“原来是看王佐来了，王佐救了你的命，你是要感谢人家嘛！你们还结拜了兄妹，你们兄妹好好聊吧，我走了。”

徐梅平没有言语。王佐想起徐国庆说起当地结拜兄妹的习俗，一把拉住徐德冬说：“打牌吧，打牌，别走——梅平，你没什么事，在旁边看我们打牌吧。

当晚，徐梅平在王佐旁边看打牌，直看到王佐和徐德冬要睡觉，才恋恋不舍而去。

夜里，王佐与徐德冬睡一床，徐德冬脑海里老是漂亮女中学生的身影，翻来翻去睡不着。黑暗中王佐说：“他妈的，你小子真是个情种，有老婆还想女人。算了，那个漂亮女中学生我让给你了，明天我们去徐后湾打听打听那个漂亮女中学生的名字，那个村子不是有你的同学朋友吗？我们找他们帮你牵线搭桥，让你艳遇上一回，如何？睡吧，睡吧……”

徐德冬说：“我说你小子，梅平送上门来的，你咋不玩一玩呢？”

王佐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前辈子是和尚呀！什么女人都上。”

黑暗中徐德冬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徐德冬果然带着王佐来到徐后湾村，找到徐德冬的同学打听到那个漂亮女中学生的名字后，王佐和徐德冬在村子里左转右转，慢慢地转到徐霞的家。

在徐霞家大门门槛边，小椅子上坐着一个黄发乱乱衣服花花的小女孩，看样子八岁左右，读二或三年级吧，手里捧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看书。

王佐低下头，发现是一本童话书，有意打趣说：“小姑娘，看啥呢？”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出迷茫与惊恐。怔了一会儿，小姑娘突然大叫一句：“姐呀！有流子——”小姑娘撒脚跑向屋内。王佐德冬相互看了看，乐了。

这时，从屋里跑出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儿，站在门槛上，虎头虎脑，圆睁双眼，握着拳头，面对着王佐和徐德冬，像是一个男子汉来保护自己的姐姐。王佐和徐德冬更乐了，哈哈大笑。这时小姑娘从屋内出来，手扶着大门，眼睛依然闪出迷茫与惊恐。

徐德冬用五峰当地话说：“小妮的，不用怕，我们是你姐同学，你姐呢？”

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说：“我姐去做事了，没在家。”

王佐仔细打量着小姑娘，发现与昨天那个漂亮的女中学生很像，大概是她妹妹吧。小姑娘五官清秀，小小年纪眉目间有种忧郁的神态，王佐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妹妹，心想，没想到潘阳湖深处腹地美女辈出，这个小姑娘不简单，长大后肯定是个天之尤物。

王佐说：“小姑娘，不用怕，昨天你姐放学的时候，我们走在她后面，你姐掉了一本书，我们是来还书的。你姐没在就算了，我们下次还给她。小姑娘，下次我带几本童话书给你看。”

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将信不信。

徐德冬很是扫兴，一晚上想着漂亮的女中学生，最后英雄跑白路。王佐和徐德冬离开徐后湾村便在村外的小路边的枯草地上坐着，聊着天。路边是一块菜地，种着萝卜，徐德冬建议拔萝卜吃。王佐也觉得口有点干，于是二人在萝卜地里随手拔了两棵，在水沟里洗干净，王佐淘出随身带的小刀，削好了皮，把小刀递给徐德冬，徐德冬咬了一口萝卜说：

“扫兴，我们下午再来，我就不相信等不到，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王佐说：“下午我要去张家湾，你不是也去你老婆家吗？下次去学校找那女学生吧。”

徐德冬无奈地说：“好吧，只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太好耍了。”

徐德冬话没说完，王佐乐了，一口萝卜吐出。

两天后，徐德冬回湖口，路过五峰乡，特地在中学生上课时，在初三各班寻找徐霞。功夫不负有心人，徐德冬还果真看到了漂亮女中学生坐在教室上课。徐德冬没有打扰徐霞，只是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本书交待一个学生，让她交给徐霞，说是捡的还给她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