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手抄书

李光乾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不只物质生活非常贫乏，精神文化生活也非常贫乏。当时，我在一所深山小学工作三年多，只看过一场脚踏电影机放映的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学校没有图书室和任何娱乐设施，闲暇时除了翻阅几本随身携带的小说外，便是穿密林涉小溪，去野外寻找乐趣，多想找一本惊险刺激的书调节一下淡而无味的山居岁月啊！

一天，一位家在附近的同事来校闲聊，他说刚看过一本手抄书，叙述的是一个非常惊险刺激的外国侦探故事，然后便绘声绘色地讲述了神秘、恐怖的脚步声及惨叫声。我的阅读兴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忙向他表达了想看此书的迫切愿望，同事允诺。

两星期后，我得到一本名为《黑牡丹》的手抄本小说。

这是一本用钢笔抄写在16开白纸上的手抄书，有30多页。从四角翻卷破损的程度看，一定辗转经过许多人的手。小说讲述了一起震惊世界的奇案，故事发生在英国首都伦敦。大学生查理的母亲因癌症住院需要10万英磅的手术费，为了救母亲，查理不得不辍学谋职。然而他找遍整个伦敦也没找到工作，傍晚时分，他来到维丁斯街76号废墟门前，看到一张半新半旧的“布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愿在维丁斯街76号废墟里住一夜，他将得到十万英镑。”急需用钱的查理连忙叩开大门，在一个老奶奶的指引下住进了阴森恐怖的第六号房间，在床上发现一本手抄小说《奇怪的脚步声》，他就着微弱的灯光阅读起来，于是那些神秘惊险的凶杀案便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书中有书、故事中有故事的谋杀案，一系列阴森恐怖、神秘惊险的凶杀案发生在英国伦敦维丁斯街76号废墟。许多住在这儿的房客每到半夜时分，就会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先是很轻很轻，仿佛踮着脚尖走路，后来越走越重，竟“咚咚咚”地走上楼敲门，仿佛要将门推倒，许多房客开门后，都是“啊—”地一声惨叫，死在门口。

我曾听父亲讲过鬼故事，也曾看过聊斋中恐怖的鬼故事，自然不会被书中的恐怖故事吓倒。但在油灯昏暗，林涛怒吼，门窗被山风拍打得“啪啪”直响的深夜，读着那些血淋淋的凶杀案，仍免不了胆战心惊。所幸我心理素质好，虽然学校没有围墙大门，空荡荡的校园只有我和一位体弱多病的老教师住校，安全系数近乎零；但我知道没人会谋财害命。当时教师的工资非常低，我每月工资34.5元，寄给家人20元后，身上只有10多元生活费，宿舍里有一床旧被子，一套换洗衣服，“清贫”“可怜”极了。谁会为这点钱财对我下毒手呢？尽管书中有些描写很惊悚，仍看得津津有味，也许，这就是《黑牡丹》的魅力吧。

大约是辗转传抄的缘故，这本手抄书中的错别字、漏字很多，对阅读造成一定障碍，如果是现在，我根本不会看。但在那个无书可读的年代，饥不择食的我还是抽时间将它看完了。为便于以后阅读，我还用课余时间将它抄写在一本红色笔记本上，于是我有了自己的手抄书。

后来，我离开那所学校，许多没用的书报都丢弃了，但这本手抄书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我还会翻翻这本手抄书，因为它有书的味道，还有旧时光的味道。

此文2024年6月13日发表于《春城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