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斜阳里那头暮归的老牛------读余华《活着》
(2023-09-17 20: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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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燕河细语 |
李辉
《活着》读完了。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道剪影,就是一犁、一牛、一人,在晚风斜阳中缓缓走来,伴着歌声……。
当下的农村,已经很少甚至没有人喂养大牲口了……夕阳晚霞、识途老牛、牧笛山歌都成了记忆,只会在偶然的际遇里像沉渣一样泛起。
牛儿还在树下吃草,青草或是干草。铡了拌过和食的就倒在牛槽里、没有铡过的就囫囵着扔在地上。牛在吃草,大人们就站着或者蹲在一边,给围着的一帮娃娃说古今……晓得牛鼻子为啥朝上翻,那是玉皇大帝给踢了一脚。原本给人世间定的规矩,是一天吃一顿饭、洗三道脸,让牛去传达,给传成了一天吃三顿饭、洗一道脸。玉皇大帝一生气,朝着牛鼻子就是一脚,给踢下了凡间,说一天吃三顿,那你下去养活去。所以牛鼻子朝上,要一辈子帮庄稼人干活哩……牛才不理会,照样吃它的草,不时地摇一摇尾巴。现今一看,人们尤其是女人们,一天吃几顿饭,先不去管它,洗脸呢,却绝对不止三道。传说也就失去了美感。
好多时候,我们都有一种执念,总是期望着能弄清楚自己的前世今生,并且还向往着来世,但同时又特别容易忘记昨天。
走在回去的路上,离村庄稍远的地方,田地大部分都已经荒芜。
老家的旧房,在庄里修路时拆了,变成通行道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旧房隔一条路,就是大路上叫爸爸家的房子,如今早已拆旧建新,由他的儿子在居住了。大路上叫爸爸的比父亲小几岁,和庄里其他年龄相仿的一代人,自幼一起长大。前些年,他到县城办事。请他吃饭,上了一份凉拌牛肉,把菜盘转过去让他先夹菜,他说我们庄稼人不吃牛肉。一句话,恍如隔世,叫我记起我也曾经是农村人,离开农村已经三十多年了。他会木匠又会先生,在庄里人缘极好,庄里几乎所有的丧事,都是由他来操持的。我还记得,父亲去世,就是他来县城,接回老家去的。他扶着父亲的灵柩说,二哥,我来接你了,我们回走。听他这话,我不禁潸然泪下,在场来接父亲的乡亲们,也无不泪目。
每每看到禹禹独行的老人,并且想到所有的人,都终将老去。我就会想到富贵、想到富贵的那头名叫富贵老牛——其实我们都是或者最终都将成为那头老牛。
我们活着,不动声色。
我们活着,温婉沉默。
我们活着,拼尽全力。
我们一路走来,
走着,走着,就散了。
活着,活着,就死了。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你听,有歌声在晚风中慢慢飘逝。
你看,有炊烟在暮霭中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