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产队穿过米易隧洞,走一公里就是米易火车站。过隧洞左边是大队的二丶三生产小队,右边山下就是米易县县城。
米易火车站对我来说是个十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时混车出入车站怕被人逮着还是心存畏惧。混车逮着补票是常有之事,每次我能侥幸逃脱不是我有多大本事。是常与车站人搭话混熟悉,知道我是这里插队知青才放我一马吧?
如果各级《知识青年管理办公室》一年能给插队知青报销一次探亲的车票,我想全国大部份插队知青,都不会去"混火车"了吧?
如今我拿着从米易车站售票口排队买的车票,挺胸收腹正大光明的向剪票口进去。让车站剪票员也感到疑惑,这个老知青怎么会买全票回成都了?
我看她吃惊的样子,笑着说:"咱们调回成都工作,以后就不麻烦你们了"。我看她还没有反映过来,从她手中拿起票就走了。这是我下乡插队后第一次买全票回成都,只因是火车票能拿回招工单位去全部报销。哈哈!
在车站里等车太无聊了,我又走出车站去卖包香烟准备车上抽。顺道在站外馆子吃了碗素椒杂将面。刚出馆子又遇上铁路工务段的几个原成都知青朋友,他们又约上我去他们办公室里耍。
在办公室里我们抽烟丶喝茶摆龙门阵,他们都羡慕我能调回成都。后悔自已在农村稳不起一有招工就想调走,结果调到米易工务段来拿七斤半铁锹维护铁路。当过知青的人摆起龙门阵就是投机,说起话来就有摆不完的龙门阵。
一晃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从昆明开往成都的特快列车也徐徐进站。他们问我有没有行理帮我去拿,我说:"都送给农民了,空手回成都轻松些"。几个人都说我:"还是老邹活得逍遥"。
从车站职工通行口,他们送我上了火车。望着站台上的朋友,我挥手告别他们:"朋友们,成都再见"。
那时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人年轻也不觉得累。而且咱还是买了全票的乘客心也不慌,再也不怕列车员来查票了。靠在车窗口闭目养神,伴着列车咣当丶咣当的车轮声把我慢慢的带入梦乡。
一阵骚动人群的吵闹声把我惊醒,一大批人喧闹嘲杂的向列车后面车厢涌去。紧跟着几个列车员在列车长丶乘警带领下,正在挨着车厢一排一排的查票过来。
坐在我身边的一位中年男人提起包,慌称自已去解小便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这时一个姑娘挤过来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去成都的火车票在找到座位。
喧闹声慢慢停息,没有车票的人被赶进餐车补票。火车慢慢的减速停站,没钱补票的人都被赶下火车。夜深了抬头一看,那昏暗的站台灯光照着站名:一一普雄站,它让我想起终身难忘的一件事。
前几年和一个新知青混车时,走过一回"麦城"。在这个普雄车站,被人狼狈的赶下火车的情景至今难忘。起因是那个新知青提了一大包山货混车翻了船。
那次列车在查票时,我端起开水盅盅向查票的列车员正面"冲"去。不时的还在喊:"开水来了让开,看烫到"。查票列车员主动给我让了条路,当然他们却忘记查我的票。哈哈,咱又混过去一回。
我躲过了查票,在查过票的车厢里坐了十几分钟。又返回去找提包包的那个新知青,结果他被赶到餐车里去补票了。
我走进餐车看见他正在伤心的哭着。列车长叫他补票,不补票就威胁他,要没收他带的装山货提包。
他是72年下乡的知青吓得不知所措。我走过去给列车长说:"列车长同志,他一个下乡知青有啥子钱来补票嘛,帮个忙放了他吧"。
列车长说:"他混车还带那么多东西,把我们铁路局当成他们家开的了嗦"。列车长看我在替他说话,马上翻脸问我:"把你车票拿出来看看"。我说:"我的车票在行理包里"。
我正转身想逃脱时,那个哭着的知青补了一句:"我们是一起的"。列车长赶紧喊我:"你给我站着"。后面的乘警过来把我拦住。这时火车到站了,我给列车长说:"有啥子嘛,就是没钱买车票,我们下车就是了"。我过去提起那个知青装山货的包包,在乘警的"护送"下走下火车。
黑漆漆的车站上被列车上的灯光反照着,顺着反光看见前面有个站牌,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普雄。
看清楚了车站牌,我高兴拍了下跟在我旁边知青的肩膀,说:"天助我也"。他瓜兮兮问我:"咋个理喃"?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普雄车站上等了不长时间。远处铁道上一股强光射来,飞驰而来的一列客车又慢慢停下。许多乘车人急切的往列车上挤,列车员让在边上不时用力在推上车旅客。还一个劲的喊:"快点上车,车要开了"。
我们已经混上了火车前面的车厢了。这是一列从昆明开往成都的特快列车,在普雄只停靠几分钟。原来坐的是从格里坪到成都的普快列车,查票时被赶下车到了普雄车站。此时正好赶上从后面开来的这趟特快列车,咱们真是因祸得福,还提前了几个小时回到了成都呢。
列车徐徐地开动了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对面坐的中年军人主动搭话,问我身边坐的姑娘:"小妹妹,你是去哪儿"?
姑娘看他是解放军,回答他说:"我去成都"。军人又问她:"你在什么地方上的车,怎么没有座位"?她说:"从西昌上的车有坐位,上车时人太挤就没有找到座位。查票时我才拿着票挤过来,刚好这个空位正是我的"。
我也问姑娘:"小妹妹你多大了,一个人上成都做啥子"。尽管她带副近视眼镜也遮不住她的脸红。她害羞的说:"我都快18岁了,去成都外婆家复习功课,准备参加今年恢复的高考"。
她一谈起国家要恢复高考,便引起中年军人和旁边人的询问。他们自然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要恢复高考的政策。座位上忽然热闹起来,许多人都过来询问。
刚被招工脱离农村回成都工作的我,还沉侵在自我幸福之中。对恢复高考之事不感兴趣,便离开座位去过道上抽烟。
当我抽完烟回来时,对面座位的两个人过来挤在一起参加讨论。他们看我回来,便笑着对我说:"小伙子,我们用两个位子给你换,你还可以睡"。
我笑着说:"谢谢了,弹花匠(弹棉花)碰到小提琴手,都是搞弦乐的知音了"。他们大概没有听懂我的意思,高兴的摆着要恢复高考的龙门阵。
我也落得个清闲在旁边两个人的位置上弯起腰睡下,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列车上有人在大喊:"快点丶快点,到峨嵋下车了"。
我翻身起来看见我座位上的人也被惊醒,我便去上厕所方便。列车开动厕所也打开了。从厕所返回来我坐回原位,看见参加恢复高考讨论的人们,己经疲倦不堪的靠在自已的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列车很快就进入了成都平原,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响。我忽然想起一首歌,情不致尽的唱了起来:
故乡的山河遥遥在望,
故乡的炊烟招手唤儿郎。.......
秀丽的山河连绵千里,
金色的朝霞,
也让人感到亲切香甜。
故乡, 我们知青回来了。
故乡, 我们的亲娘!
当我回到您的怀抱,
幸福的生活比那蜜甜。........
我唱的这首歌是改了词的五十年代歌曲,许多人不会唱。但我唱出了知青回家乡的激情感染着许多人,他们不自觉的拍着手合着节拍。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吧?!
锦 水 鸣
声
2017.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