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寻昭写过很多文字，这次，我想主要说一说辰砂和洛兰，以及读完第四册的一些感想，以此纪念这一年半的追文历程。 

（一）辰洛之洛兰的爱

洛兰爱小角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不想探究她什么时候爱上小角的，就像当初不想探究千旭是什么时候爱上骆寻的。

我不怀疑洛兰有温暖的底色，但同时在她成长过程中有很大的缺失。小角毫无保留的接纳和信任，超越个人生死的倾心交付，当洛兰生命中的缺失被填补，投入感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洛兰一直“傻子”、“白痴”地称呼小角，但在她心里一直没有真的拿他当宠物对待。她会因为他身体的疼痛，特意停止实验；会故意说吃不下水果，把余下的水果留给小角吃；会给他的账户分钱，结果最后小角有了可以买下几架战机的财富；会把他送到军队，因为知道那里才有他的一片天。

她对他是与众不同的。

捅破那层纸的，是那一夜的酒醉和“小角爱洛洛”的姜饼。原来她的小角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野兽，原来他已在她心里，在她意识到之前。我想或许洛兰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不舍小角的离去，却只在监控屏幕里看着她奔赴战场，洛兰女王也会怯！让清初都屏息静气不敢吭声的凝视，不知道洛兰眼里是含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令洛兰更加坚定的，是小朝和小夕。很多读者的理解是因为孩子洛兰才决定爱小角。我的理解相反，她完全可以选择不要孩子，之所以留下孩子是因为爱。如果说那一夜让她面对了自己的情感，那么这次她拿着那块姜饼更加坚定了自己。与全世界为敌，这种义无反顾，不亚于南昭得知骆寻是龙心但依然选择爱她的义无反顾。

她爱他，又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之后，才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防备，这对于一向冷漠戒备的她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一点一滴的筹谋，为自己和小角规划好了未来。当她终于珍之重之地回应他的心意的时候，回应她的，却是小角的背叛。原来，她的小角早在那一夜就已经不在了，所有一切，都是辰砂别有用心的一场戏，而她押上了全部的自己。真像是场荒唐大梦！那一刻，洛兰是有多么地绝望！

然而最让我心疼的，是辰砂并没有错。

（二）辰洛之辰砂的爱

作为辰砂时，他爱骆寻。骆寻的阳光融化了他这个万年的冰山，治愈了他因父母的离世留在心口的伤。

作为小角时，他爱辛洛。凭着他野兽的直觉，能够感受到洛洛藏在冷酷下的温暖、坚强下的悲伤。

如果一直能这么岁月静好地陪伴下去多好。当他终于奏出了有着和明睿一模一样感情的钢琴曲时，他恢复记忆了！

他的整个世界扭曲了。亲如手足的兄弟是陷害自己的罪魁，并肩作战的战友断腿少心，国破了，家没了，至爱的女人成了祸国的祸首，并且他忠心地爱了这个女人十一年。呵，也像是一场荒谬的梦啊。之前所有的爱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剑，刺向他的心。他的选择如当初的洛兰——他恨！他粗暴地隔离掉作为小角的自己，他恨楚墨，恨洛兰，可以说之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甚至更甚！

洛兰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埋葬掉过去，这个过程，辰砂只用了一夜，真心地不容易。幸运的是他有紫宴的掩护，用楚天清的秘密实验资料分散了洛兰的精力，再加上借口军队工作忙，才安全度过了那段时光。

虽然理智上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忘国家责任，他要恨。但感情上，体内的小角又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是呀，那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而洛兰的身上，也时不时地会见骆寻的痕迹。这会让他分不清他是谁，眼前的女人是谁。所以当他最后离去时，梦里的那张脸似近还远，看不分明。他是真的爱她。

我曾经在一个评论里说过，没有哪个间谍能保证一定能瞒过去，只不过是假意里有太多的真心，真真假假，自己都没有办法分清。

辰砂做间谍的这十年，对于他来说一方面意味着屈辱，一方面也是真心地付出——对战友、对洛兰。他已把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却始终清醒地牢记自己的使命。他用所有的敌人召集齐自己的势力，忍受抽筋扒皮之痛飞向过去的自己，我真心地想赞一句：背叛得好啊！不因个人感情废弃责任，忍辱负重为了心中的信仰，这才是辰砂，值得为他喝彩！

辰砂的叛逃是必然的，洛兰的绝望也是必然的。

（三）洛兰的南昭

人只有在最绝望、最无人依靠的时候，才能剥离掉外在的影响直面自己的内心，心中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如潮水般翻涌出来，令洛兰忍不住问自己“我到底是谁？”“到底哪里出了错？”

让洛兰和解的，是南昭。

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在辰洛这段爱情里，南昭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于是暂且把这个问题搁置。当我把辰洛的感情梳理明白，再回头看南昭时，我良久地沉默了。因为我发现南昭竟然一直都在。他存在于洛兰突然陷入的梦魇，存在于她看到同心连理纹时的沉默，存在她于听到疤晟提起千旭时的怔忡，存在于她和疤晟跳舞时那一瞬的停滞，存在于她无意说出的他曾经说过的话，存在于她看到迷思被毁时如遭暴击、控制不住的颤抖……

全都是他啊。他是洛兰刻意压抑的那一部分，就好像是扎在心尖的一根刺，时间久了已经连肉生长，似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平时可以自我催眠地视而不见，但每当触碰便会钻心地疼，提醒着她那段不想回望的过往。

那是最深的痛，也是最深的爱。

我终于明白我内心的怪异感的来源。原来洛兰在深爱一个人的同时又爱上了另一个人。更确切地说，她在还没有告别过去的挚爱时又爱上了另一个人。从这个角度讲洛兰的确精分。

我想，如果辰砂一直不恢复记忆，和洛兰相依相伴，他们会有幸福的未来，洛兰可以安心地做着他的洛洛，但那样的她并不是完整的。又或者如果辰砂能接受全部的洛兰，洛兰也可以和解，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辰砂和洛兰不够优秀，而是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殷南昭。

他经历过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磨难，并把它们化成了远超常人的远见和智慧。他心疼她将要面临的痛苦，也相信她终能长成参天大树。他给她心爱的姑娘留下那样一封信：“般若诸象，皆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洛兰这个结因南昭而系，也由南昭来解。她被全盘接纳了，也接纳了全部的自己。她的世界豁然开朗。

泰蓝星海边，她完成了五十年前未完成的仪式。“投之以木李，报之以琼玖”——你送我一场绝世美景，我还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不是为了回报，那是我永远爱你的方式。

（四）爱小角还是爱辰砂

这个重生的洛兰，比骆寻和曾经的洛兰更加美好。她不再纠结于异种和人类，不再纠结于过去和现在的情感，她彻底地释然和放下了执念。当她笑着对疤晟说“再见”，也是向过去的感情告别。放下并不是遗忘，过去的再也回不去，但美好的记忆会永远珍藏心底，善待自己，勇敢地活下去，是对逝者最好的尊重。南昭说“请你幸福”，她去寻找幸福了。

所以，我认为，在洛兰离去的那一刻，她全心全意爱着的，是辰砂。不仅仅是小角，是全部的辰砂。

洛兰和解时，她感同身受地理解了南昭，也感同身受地理解了辰砂。

的确，洛兰爱上辰砂的时候，在她心里他只是小角。但在战舰上，她走在他的身后，谁能说清前面这个平静温和、从容淡定，令她柔情满胸、为之骄傲的男人，是有着小角特质的辰砂还是有着辰砂特质的小角？

不管有几重身份，几个性格，人就一个，心就一颗，感情是建筑在这一个人身体内的。只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自己作了人为的割裂，粗暴地否定另一部分的自己，才显得那么扑朔迷离，读者也跟着一起掉进了这个误区。洛兰和骆寻的执着一样，小角和辰砂的纯粹也本出一辙，精分吗？一点也不呢。不管洛兰还是骆寻都是她，不管辰砂还是小角也都是他。她爱他，爱的就是这么个人。

当初看完第三册，我丝毫不怀疑南昭爱的是全部的洛兰，第四册我也不怀疑洛兰爱的是全部的辰砂。只是南昭的爱可以证明，洛兰的爱再也没办法说出口了，只有一句简短的“好好活着”，空留辰砂抱憾二百年。

只能说作者对南昭和洛兰是仁慈的。

分析了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作为一个也爱着辰砂的南昭党，我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该安慰还是该恸哭一场呢？

我也是精分。

（五）《散落》和《小王子》

《散落》里的两段爱情对应《小王子》中的两种爱。

寻昭的爱是狐狸与小王子。狐狸教会小王子如何去爱，让小王子变成更好的人，而它也从此喜欢上风吹麦浪的声音。我特别喜欢周保松在《小王子的领悟》里说的一句话，他说“狐狸的爱可称之为‘无我之爱’。在这种爱里狐狸将自己放到最低最不重要的位置，甚至忘掉自己，只以所爱的人为念。”

南昭就是那只睿智、无我的狐狸。他是开化的，他像一个超然物外的智者，有着洞悉一切的力量。因为透彻，所以慈悲。他喜着她的喜，悲着她的悲。因为这场爱恋，他荒凉的一生化作了一场绝世美景。他的她，也因之变成了更好的人，拥有了更深刻的灵魂。

可以更进一步地讲，南昭的这种“无我”是对每个人的。他洞察每个人的需求，最大程度地给予每个人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空间，所做一切皆为成全。即便他不在了，也仍旧如他的冥途引路，绝境中引导每个人前进的方向。

辰洛的爱是小王子与玫瑰花。玫瑰有刺，小王子不懂爱，他们的爱注定充满着伤害。《小王子》这本书的最后小王子终于懂得爱，想要回到他的玫瑰身边，到底是否实现，书中并没有给出结局。

在读《小王子》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玫瑰之所以显得娇弱是因为她有小王子可依，她渴望被疼爱，被接纳。当小王子离去，她没有了保护，要自己面对风雨，我相信她会变成一朵更成熟更瑰丽的花，因为她本就是朵坚强的玫瑰。

作者在开新文之前发表过一篇文章《跋涉千里的重逢》，文中的主人公经历过初恋的相互伤害，多年后他们都成就了更好的自己，再回头时发现对方仍在。我想说，这样的结果委实幸运难得，现实中大部分人都如同辰砂和洛兰，他懂得了爱，她更成熟了，但终究是遗憾地错过。

寻昭的爱如烟火般美丽绚烂，令我膜拜；辰洛的爱充满无奈，更多的是心疼。南昭他比我以为的更光明更好，我对他的爱任何语言的表达都显苍白，但辰洛的爱在我心里依旧可与寻昭的爱比肩。那是不一样的爱，但那些在爱里的付出都是真实无二的，两种爱有着不一样的美丽。

（六）所谓和解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间，都带着不可磨灭的印迹。从出生到长大这中间的每一个经历，都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自己的来源。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是矛盾的结合体。所谓和解不过是心安理得地接纳那个并不完美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推翻过去对自我的认知、找到本我、建立超我，放下过往执念，拥抱新的希望，和这个世界、和自己共融共生。那将是一个孤独、漫长、无异于自杀的过程。

南昭、洛兰、辰砂，甚至叶玠、紫宴，他们都经历过长期的黑暗中的自我摸索和消化，对自己的人格推翻又重建，最终的他们早已不复以往，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始终不忘初心和来路，有着坚定的信念，黑暗中举灯前行，绝望中心怀希望，那些磨难最终都丰富了他们所成为的更好的自己的底蕴，纵抽筋断骨，终得涅槃。

异种和人类和解是相同的道理。

南昭和叶玠最初代表的是异种和人类矛盾的对立。最早意识到人类和异种生存问题的，是南昭，而点醒他的，是骆寻这个纯基因人类家鹅和天鹅的理论。再然后，是叶玠。这个无比痛恨异种的人类皇帝成了异种，弥留之际终于放下了执念。

飞船上，南昭死了，洛兰活了，可以说洛兰承载的是南昭的生命和叶玠的希望。

众眇门前，叶玠死了，辰砂活了，辰砂承载的是叶玠的生命和南昭的希望。

从这个角度讲，洛兰和辰砂的结合是必然。这个新世界的秩序，由南昭和叶玠开启，洛兰和辰砂完成。异种和人类恩恩怨怨，纠纠缠缠，最终还是要相互成全。

国家也好，个人也罢，矛盾对立都是过程，和解统一才是结果。而这个结果，是要多少人的向死而活、黑暗中的艰苦跋涉才能实现。

作者说，第三种死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死去时。是的，肉体的消亡不是终结，他们的精神之光不灭，永恒闪耀在璀璨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