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沈伦，浮沉长安。晚岁归隐，尘世繁花，人间百态，犹过眼云烟，恍如梦中。伦居宅，晨与媪沿溪上山，水清花香，鸟啼蝉鸣，觉心旷神怡。行至山巅，依古松远眺，秦岭南麓，千峰耸立，溪流纵横，一派北国风光。念少入都市，为吃、为住、为儿、为孙，数十年操劳，有苦、有乐、有哭、有笑。今老矣！息迹林泉，始知岭南之地，别有洞天。到晚来，邀乡邻小酌，聊村之变迁，邻里趣闻，看夕阳西下，月圆月缺。月余，媪思孙心切，催伦归，伦笑曰：“此间美，独不乐呼？”媼曰：“荒山野地，鲜见人踪，仅昔日故旧，陪君闲聊。若归宅，一家团圆，享天伦之乐！”伦摇首曰：“儿业成为宦，孙入学，无需操劳。”媪不悦，曰：“吾与君，身体尚健，能帮儿分忧，何不助之。”伦曰：“汝误也。吾与汝，近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不为儿添累，乃为助也。远离闹市，与青山为伴，与乡邻为友，饥食稻粟，渴饮山泉，亦平生之愿。繁花散尽，择山林而栖，颐养天年，不亦乐哉！”媪洒然有省，思儿之心顿尽。数日后，媪外出，见喜雀挡路，对伦曰：“喜雀挡道，必有贵客。”伦曰：“若此，备茶迎客。”午后，客不至，伦笑媪痴，正欲眠。有客叩门，视之，乃同僚陈雷，延入具茗，雷喜曰：“闻公归里，特来拜访。”伦长揖曰；“岑寂山林，罕逢嘉宾；得见贤公，吾心甚慰。”二人落座，媪出酒曰：“晨起，喜雀挡道，知贵人至也。”伦持酒，谦然曰：“昔与公酌，以名酒为乐。今以浊酒宴公，切勿见弃。”雷叹曰：“昔为宦，美酒佳肴，姿意品尝。思之，甚为愧疚。今为布衣，劣酒杂粮，视为美味。官也罢，民也罢，各得其乐，乃天道使然，无需多论。倒是公，寄怀山水，忘却繁花，令吾羡慕。”伦曰：“公若有意，吾置地筑屋，公居之，共享清风明月。”雷摇首曰：“尘缘未尽，待来日吧。”复举杯，与伦同饮。雷别后，媪谑曰：“公虽老，衣着不凡，威势犹存，君着布衣，与老农何异。公与君，俸禄相同，差别有异，岂不羞哉！”伦素豁达，一笑而己。会春日，媪依栏远望，见旭日初升，霞门万道；门前诸峰，隐于浓雾，几不可见。村中鸡鸣狗犬，桃红柳绿，极为祥和，对伦曰：“久居山涧，山清水秀；乡风淳朴，村民和善。始知灯红酒绿，不及乡村之美。”伦点首曰：“此间养老，极尘世之乐。吾愿得了，复有何求。”此后，不予外事，与媪相伴，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