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秦南人也。花甲之年，致仕归里。屡逢子邀，享同堂之欢，辄固辞弗愿。岁末，欲重修老宅，亦坚拒之。子询其故，慨然曰：“吾一生许国，虽无殊勋，然为吏，无愧国之恩，民之心，祖之训。万物芸芸，各归其根，乃古今至理。今老矣，远离红尘，与汝母归隐山林，享山之清风，林之清泉，恬然冲静，颐养天年。”子曰：“父久居闹市，隐居山涧，恐为不惯，且母体弱，若有疾，恐难觅良医。父与母居此，距儿千里，旦夕不能待奉，心终难安。”仓笑曰：“儿多虑也。吾与汝母，虽年长，尚强健善饭，体无顽疾。隐居山林，聆听松涛，效魏晋之风，与青山为伴，溪水为邻，亦儿时之愿。城市虽好，岂能久恋，且故旧尚在，暇时饮酒品茗，谈儿时之趣，今之变迁，不亦悦乎。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子无奈，怏怏而别。自此，仓与妇居山涧，春赏百花，夏纳凉风，秋望明月，冬看落雪。清晨，携妇登山，观泉水飞瀑，听松涛乌呜。向晚，邀老叟刘翁、陈翁饮茶，或治酒小酌，言及儿时趣事，叹青山依旧，日月如梭。惶惚间，昔日少年，己成老翁，言夕阳虽好，黄昏渐尽，惟一声长叹，怅怅若失。越数年，逢仓寿诞。是日，妇治酒，邀刘翁、陈翁聚饮。酒酣，刘翁持酒曰：“旧时小友，嬉戏玩闹，命不同，运不济，吾等以农耕为业。惟汝登高楼，俯瞰尘世繁花。”陈翁举杯曰：“为父后，日思夜盼，愿后世子孙，不负韶华，不负祖德，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在。”仓起身曰：“愿这盛世，千秋万代，国富民强，永享太平。”妇亦举杯同饮。一时，豪气干云，尤如年少。时月明如霜，亮如白亱，陈翁曰“悔家贫辍学，终身为农，明月如霜，为吾浩叹。”刘翁曰：“春秋自有定数，当浮一大白。”又对仑曰：“汝为吏，可有悔乎？”仑持酒，遥望月色，傲然曰：“平生为吏，热血不凉；酸甜苦辣，甘之如饴；为国为民，九死不悔。今过七十大寿，邀此明月，与吾等共饮。”稍时，对妇长揖曰、“相依一杯酒，相伴共白首。值此良夜，与汝同饮，谢汝陪伴，一路同行。”妇泣曰：“吾一介女流，亦知大义。君以身许国，便是大义，以心为民，亦是大义。今生为夫妇，吾之福也，来世再结良缘，永享繁花。”夫妇同饮，泪流满面。仓擦泪，对翁曰：“少时同窗，老时好友，这杯酒，敬兄弟！”翁起身，吼曰：“敬兄弟！”声震山林，直冲明月。山顶松涛呼啸，亦为之壮色。越十余年，刘翁陈翁先后卒。未几，妇卒。月余，仓重疾不愈，临终，对子曰：“卒后与汝母合葬，与青山共眠。”子含泪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