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昨天娘有点头晕,用凉水洗手,手和脚会发痒发麻,难受无比。开始我没有当回事,总觉得年龄大了,有点这样那样的小问题是正常的,反正有四院心内科的龙主任做家庭医生,有点什么问题
咨询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下午三四点左右,我在办公室正忙的时候,环儿来电话了,这小丫头人小鬼机灵,说话从来不像我似的,直来直去。娘都说她心眼多,说我有一个心眼,她得有十个心眼,说我一辈子没少让他坑。我笑着说娘,您娶个精
儿媳子比娶个憨儿媳子强吧?我们老家的“精”和“憨”指“精明”和“憨傻”的意思。娘笑笑,说,那是肯定的。
我和环儿中学同学就恋爱结婚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散伙,说明感情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只是我们从年轻时就爱掐斗,只要说话没有好好的,不是她损我,就是我讥她,所以,有时候容易擦枪走火,说着说着就恼羞成怒,大部分都是我先败下阵来。这次她电话说,马上快过年了,谁还在办公室忙?尽骗人。她知道我经常骗他,特别是喝酒时,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回家。
这次她说,老太太头疼,你过来一下咱们带她到医院里看看去。我一听,急忙说,哪一个老太太?因为,岳母和母亲都在我们家里,虽然两个老太太不住在一起,但都是娘,一个是环儿的亲娘,一个是我的亲娘,两个老太太,我得知道是哪一个老太太病了。环儿压低声音说,是您老太太。我立马说,好的,我马上请假回去。其实,我知道,我不用跟谁请假,说走就走,是我的习惯,这么大岁数了,“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干我们这行,行动靠自觉,组织和领导对我都是放心的。
回到家来,娘说有点头晕,洗脚时差点没坐在地上。我和环赶忙打了个的士来到百汇医院,内科王主任开了单又子,验血、查CT,结果出来,还是血糖的事,此时,我才知道,餐前血糖和餐后血糖还是有区别的,我以为娘平时吃达克列净能控制住血糖,谁知道只能控制住餐前,餐后的血糖,达克列净不好使了。一个叫吴娟的专家给开了瓶盐酸二甲双胍缓释片当做口服,并开了两天的水,主要是活血化瘀和消炎的药。
挂完水已是晚上八点半了,虽是两瓶水,但老年人用的是小针头,滴得慢,我们在百汇医院对面的忆碗香一人喝了一碗大碗的馄饨,还分别打了两个淌瓤鸡蛋,娘是真的饿,一大碗都吃完了。打的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娘感觉好多了,浑身轻松,吃了药,刷了牙,娘说她打针时没带手机,肯定我两个妹妹都打电话或视频了,恐怕她们急,要给她们回个电话报平安。
娘说这里时,我特别感动感恩。娘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别人考虑,替别人着想,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生病了,还在想着别人,虽然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儿女,但这种“护犊子”的情怀,我们做儿女的特别享用受用,感觉做她的儿女特别幸福。
娘摸手机找到“一家人”群,点开看不到她大女儿的头像。娘就够厉害的了。她老人家一辈子不识字,但十个亲人的电话,她想给谁打就能拨通讲话,还能视频。她还会用抖音和火山小视频,没事时,娘一个刷小视频,听戏看手机上五花八门的信息,一看看半天。
娘给大妹妹家长里短讲了近半个小时的话,我在书桌前敲字看书,我催娘,都快十点了,不早了,该睡了。娘感应着好,马上挂上电话,将手机放在床头边的小方凳上,一不小心,手机掉在凳子与墙的缝隙里,娘不自觉地赶忙喊出五个字“**家大大”,一下子让我泪奔。**
是我的小名,“**家大大”是娘叫我父亲的专用词。这词在老家乡下很时髦,女人称呼自己的丈夫一般不直呼其名,显得不尊重,也不敢,男尊女卑嘛。那喊什么呢?生了孩子后,乡亲邻居们都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或妻子为“**
家大大”“**家娘”,譬如邻居三婶子说我娘就说“二嫂”或“**家娘”,娘称呼三婶子就是“他三婶子”。这也是一个地域里称谓俗语,行风民俗,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就是这个意思。
娘的手机掉在缝隙里,娘想喊我帮忙给拿出来,一不留神,习惯用语,喊我为我的父亲,说是“**家大大”,娘觉得说漏嘴了,赶忙说是喊我,但我已经听到了,我的心突然就紧起来,父亲的形象突然就大起来,父亲好像突然来到我的身边,音容笑貌,一点未变,我的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我连忙掩饰着,不让娘看到。但我想到的是,三年了,娘没有忘记父亲,他们的感情真深。
三年了,忘记真难。理智地朝前生活,未来可期,但过往可鉴,不可忘记历史,特别是历史上对你有影响的人,特别有贡献的人,我的娘是这样对父亲念念不忘,我能敲这么多,和娘是一样的,对父亲的想念和思念,也是蚀骨的痛,只是,斯人已逝,时光再也不能回转,只有湿漉漉的遗憾和深深的默默的悄悄地思念。
又过年了,三年了,你永远未变,我和娘也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