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岳父

　　文/余瀛

　　今天，是岳父过世的第七天，我独自坐4号轻轨赶往他老人家家里，给他老人家祭祀，轻轨在轨道上一会轰轰在地下穿梭，一会又跃离地面，向山坡爬去。突然，“哇”的一声，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邻坐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很惊异地望着我：“你进来好好的，怎么乘过一站哭了？怎么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反问，那“拔浪鼓”式的摇头，还有……我分明感受到，她对我此时出乎常人的反映是心有余悸的。一个大男子，突然间大声哭，没有神病，也有神经质！她哪里知道，此时的我，想起了我的岳父。

　　我永远也忘不了2023年2月13日凌晨1：38这一刻，我的岳父停止呼吸，此时如泰山崩塌，巨石坠落，泪水如泉涌般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矇矇眬胧中，岳父仿佛正在笑容可掬地朝我走来。可是的可是，此时，就注定了我从此将与他阴阳两隔，再也无法感触到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英容笑貌了。

　　岳父一生共育有三女一男，我的妻子排行第三，2001年，我也实属婚论嫁的大龄青年了，因个子矮小，每一次的相亲，我都是以失败告终。记得那年国庆节的一天，我妻子的孃孃也就是我们的媒人，带我去妻子家相亲。我右脚一踏进屋，盯睛一看，屋里灶旁正坐着一位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正在灶前烧柴煮猪食，旁边坐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依偎在女子的胸前。我脸瞬间绯红，血液上升，很是腼腆，很是胆怯，脚像灌铅似的僵持在那儿……

　　岳父挑完第一担粪去地里回来，一看是我们来了，忙放下粪担，马上进屋招呼我们起来。健壮的岳父，中等身材，尽管脸上挥汗如雨，皮肤长久在太阳底下干农活，显得黝黑粗糙，但掩饰不住他曾经美男子面容，他见人总面带微笑！是典型农村精干之人。我，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很拘谨，连自己的手脚也不听使唤了。

　　只见岳父开导我，安慰我说，别据束，就像在自家，他迅速搬来櫈子，随后，又端来一杯茶递给我，然后同我坐在一根櫈子，很随意地问我在干什么，家里还有哪些人，等等。我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着老师的提问。

　　侄女很是娇气，又跑来爷爷怀里撒娇，岳父手握着小侄女的小手指指向我，叫“姑父”。侄女也很会说话，脆生生地叫着——“姑父”！要知道，农村风俗，姑父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叫的，也只有认定自己的姑姑的老公才可以叫姑爷！虽然我的脸绯红，但也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啊！我偷偷看了妻子一眼，她的脸也像大公鸡的冠子，红透了。虽然心里像揣着七八子兔子，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听妻子说，小时候是岳母当家，我开始只见穿过每次岳母分呼小孩做的事情，孩子有万般的不愿，岳父看孩子嘟着嘴，于是就来帮着给孩子们，每次帮这个，又帮那个，总之，自己的重活一大堆，他没唉岳母的训斥，但岳父总是乐乐的，从不板着脸，而是像堆土机那样，一件一件去有条不紊地去做，每天他总是起早贪黑，不但自己的事做完了，每个孩子的脸上也乐开了花，有时割完草回来，还要为三朵金花播上鲜花，看着个个欢喜的样他，他也由衷的高兴。

　　我与妻子结婚生子后，为家庭琐事闹起矛盾，每次闹矛盾，妻子就朝娘家跑，留下满月不久的儿子，她跑是有目标的，她是在投靠她的父母，要父母为她撑腰，训斥我。每次她后脚进娘家门，我前脚也赶上了，因为儿子不能没有娘带啊！她总是一股把对我心中的怨气撒向岳父岳母。岳父呢，总是旗帜鲜明地教育妻子，一点责备我的话都没有。弄得妻子不耐烦了，说：“你——你——你，到底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你这么向着他？”。岳父也不甘示弱说，“你们己经成了一家人，你是我女儿不错，可他也是我儿子呀，你只有在他家相夫教子才好，才是我的好女儿！”这样的次数多了，每次妻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虽然我多次都以胜兴而归，但有时独自暗想，也觉得实在对不住岳父老人家的苦口用心，我也所收敛，性格渐渐地温和起来。浙浙地，妻子也变了，她真的相夫教子了，从此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精心经营着我们这个小家庭。

　　岳父的酒量大得出奇，年轻时可以喝老白干白酒一斤半。每缝正月初二，是我们过着甚是神仙的日子，那天是我们几姊妹在岳父家的规定日。那一天，岳母和她的女儿们弄菜办饭。我们几个男人就在一起拉家常，岳父不时问问女婿境况，又不时了解儿子的情况，那种畅所欲言，毫无边际地侃谈，无忧无虑，感觉就是如坐春风。岳父眼睛尽览着他的三个婿和儿子，那种愉悦的氛围实在难得啊！午饭时分，我们五个男人（包括岳父）面前倒装三两一杯酒，一边说摆龙门阵，一边喝酒。“人逢知己千杯少”三两酒喝完不投劲，纷纷要求再来一杯。可六两白酒不少呀。其实，岳父很清楚每个人的酒量，但又顾及每个儿子的感受，爽快地又给每个人倒满一杯酒。他看哪个儿子不能多喝了，就到他身边，糊涂地举起身旁的酒杯与人碰杯，大喝一口。弄得我们像凯旋归来的战神，酒后总是说我喝了多少多少，很是惬意而真切。

　　记得去年的正月初二，我们正在堂屋喝酒，突然，我正在邻间隔壁卧室充电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我赶紧进屋接电话，突然，听“哇”的一声呕吐，然后是“哗”一声，“哇”！这正是岳父在呕，岳母在旁怪慎着：“你不要命了？都是自己儿女，喝这么多，干啥？”随之，岳父讨好道：“老婆子，我不喝，你没看见个个娃如此高兴，我心里高兴呀？”

　　春风化雨，大爱无痕。我要感谢岳父，他接纳了我，让我们成为一家人，共同度过了二十一个春秋；我要感谢岳父，相逢、相处、相别，二十一年生命的交汇期，给了我无数关怀以及暖暖的爱；我要感谢岳父，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换位思考，低调做人，替他人着想，深深融入到了我的血液中，汩汩流淌，奔腾不息。

　　如今，再也没有可敬的岳父疼我爱我了，我将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

　岳父啊，我们有缘相见，为什么又这么短暂，我好想好想每年春节我们一起喝酒，唱所欲言，一大家人卿卿我我，荣荣耀耀地长期永恒活下去，可是，……

　　您正如这首歌，我不知唱过多少遍，请允许我再唱一遍：“不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 ，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 ，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 ，不声不响你眼角上添了皱纹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听听你的叮嘱，我接过了自信，凝望你的目光，我看到了爱心 ，有老有小，你手里捧着孝顺，再苦再累你脸上挂着温馨，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

　　敬爱的岳父，我的老父亲!